江渡轻轻“嗯”了一声。
放在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振动声，苏栀打开屏幕，是韩蓉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回酒店。
【海底的栀子花：我已经收工了，在江渡车上，十分钟就回来。】
【海底的栀子花：蓉姐，我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剧本邀约啊？】
【蓉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你先安心拍完小破歌，等小破歌上映了，再慢慢挑剧本不迟。】
【海底的栀子花：我明白，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回来再跟您解释。你先告诉我现在有没有什么剧组邀请我去试镜或者参加饭局？】
【蓉姐：好吧，你等等。】
几刻后，苏栀收到了一份名单。
剧组和综艺还有小杂志的邀约都在里面。
《迟来心动》赫然在列，请她饰演女主。
她向韩蓉要来了这部剧的制作团队和试戏剧本，意外地发现这竟然也是一部大投资的剧，改编自同名小说。
制作团队虽然不比小破歌，但是也绝对是圈子里一线的资源了。
【海底的栀子花：蓉姐，《迟来心动》剧组是什么时候邀请我的？】
【蓉姐：你也看中那个本子了？】
【蓉姐：什么时候邀请你的……大约是你和江影帝一起参加公益那个时候。你放心，我一直在跟那边的团队保持沟通，只是想着你在剧组拍戏不好分心，想晚一些再跟你说。】
她看中是看中了，不过总觉得今晚的饭局是个鸿门宴。
“决定好去不去参加晚上的饭局了吗？”
苏栀无奈地弯了弯唇：“去是肯定要去的……这个本子我挺喜欢的。而且既然王倩可能别有所图，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江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答案，略一点头，叮嘱道。
“记得你不能饮酒，带上韩蓉一起去，需要我让助理跟你一起吗？”
“你让助理跟着我，那不就是堂而皇之地告诉王倩，我在防范她吗？楚千雪应该不知道你帮我查过这件事……我自己没问题的。”
江渡眼底掠过一抹笑意。
“好，那你自己小心。饭局的地点发我，有事打我电话。”
苏栀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几乎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
好在是饭局不是试镜，应该也不会过多讨论剧本的事情。
苏栀回到酒店，把具体情况跟韩蓉说了一遍。
“……你真的打算参加这个饭局啊？这个饭局导演也跟我说过，就是剧组的主创团队聚个餐，不是多重要的场合，不去也完全不会影响你进组的！”
“我知道，蓉姐。这次去一来呢，是看看剧组的氛围怎么样。二来呢，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既然王倩想整我，我总得有回礼吧？”
韩蓉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那件事你不会想草草揭过，但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我既然有防备，王倩就算想在饭局上做些什么，也没有那么容易得逞。”
“那倒也是，我肯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导演和编剧在业内的口碑也都不错，不是那种会搞潜规则的人。好吧，那就去吧，我去给你挑衣服。”
只是一场普通的饭局，她也就随意穿了比较休闲的私服，化了淡妆。
通过剧组微信群找到王倩时，对方在微信上用语音连声道谢，嗓音几乎喜极而泣。
如果这是演的，那她的演技倒的确是秒杀了一大片新人演员。
她们借用了剧组的车，在车上，王倩按照约定，告诉了她那次走夜路险些出意外和楚千雪之间的关联。
“我之前是在废车处理厂工作的，楚老师问过我购买废车的事情……有一次，我路过楚老师的工作室，我看到她的助理在和一个男人交谈，给了他一把车钥匙。”
“不过我也没看仔细那个男人的脸……”
苏栀不露声色，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你拍照了吗？”
“没有……我当时就是路过，觉得那个男人穿着不像是圈子里的人，又没在工作室见过他，所以觉得有点奇怪。”
“那那个男人的长相呢？”
“也记不太清楚……”
“车钥匙？”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车的车钥匙。”
那跟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区别？看起来好像是把事情跟楚千雪扯上关系了，实则根本没有实证。
苏栀在心底冷笑，这是把她当成什么好糊弄的人在耍了。
少女面无表情地坐着，自顾自地刷着手机屏，看起来心不在焉。
“哦，是这样。”
王倩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局促地拧着，听到她这样一句语气平淡的话，整个人就显得更加不安了。
苏栀沉默了几秒，觉得应该把对方吓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扭头冲她微笑了一下。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只是顺路带你去参加个饭局而已，举手之劳——之前忘了问，你是怎么知道《迟来心动》邀请了我的？”
“我是偶然间听楚老师工作室的人聊天聊起这个，才知道的。”
苏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是一笑。
一路无话。
王倩只能看到苏栀安静地坐在后座上，指尖偶尔在手机屏幕上跃动几下，唇角时不时会不明意味地勾起。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温婉，甚至有种说不出的狡黠。
苏栀是在跟江渡聊天。
【中二小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傻乎乎的小朋友会在饭局上被人拐卖的感觉。猫猫嘲笑jpg】
【海底的栀子花：你才傻乎乎！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海豚生气jpg】
【海底的栀子花：我被拐了，赵珏就没媳妇了，陈导必将找你拼命！海豚得意jpg】
【中二小渡：不会，你被拐卖了我立马来赎人。】
车在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停好。
苏栀下了车，看了一眼饭局的地点，在酒店331号包厢。
韩蓉走到她身边，打了个电话：“喂，李导，对对对，我们已经到了，在停车场b区，好的，麻烦您了。”
苏栀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韩蓉挂了电话小声跟她解释：“酒店里有普通客人，李导会请服务生过来，带我们走员工电梯上去。”
五分钟后，我们进入了包厢。
包厢环境很干净，一张大概可供十几人坐的圆桌坐了一小半，见她们进来，几人纷纷起身。
苏栀其实不大能直接把百度百科上的照片和真人对照起来，总之先鞠躬礼貌地喊了一声“老师好”，然后上前一一握手。
李导和陈导差不多年纪，身形偏胖，挺着一个啤酒肚，有点地中海。
“苏老师在剧组拍戏还能抽空过来，不容易啊。”
苏栀和他寒暄了几句，李导看起来慈蔼稳重，没有陈导那么幽默喜欢开玩笑，但也没什么架子，应该是个比较好相处的长辈。
“来来来，先坐下吧，我们坐下说……人还没到齐，路上有点堵，编剧他们可能得晚点到。”
李导说完，看了一眼在苏栀身边坐下的王倩。
“这位是……”
王倩连忙起身：“李导，我是之前来试过女三号的……”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跟苏老师……认识？”
苏栀微笑着答：“只是顺路过来。我们在一个剧组拍戏，她跟我说她也来参加这个饭局，我就顺路带她来了。”
李导点点头，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
“坐吧坐吧……苏老师今天能来，我是真的没想到……”
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来齐了。
韩蓉帮她提前跟李导打过招呼，说她酒精过敏严重不能碰酒，李导就叫服务生给她单独拿了果汁饮料。
苏栀倒了一杯，悄悄抿了一小口。
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的确是纯果汁，不含酒精的。
因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聚餐，大家只是聊了聊工作里遇到的趣事，或者一些家长里短的，大到买哪支股票赚了钱，小到自家熊孩子太难教，奥数死活学不会。
偶尔提到剧本的事情，也就一两句带过。
苏栀基本不作声，安静吃饭，注意到身边的王倩几次起身敬酒想和李导提起剧组选角的事情，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再结合李导刚刚第一眼看到王倩的反应，苏栀大概能猜到，女三号多半已经定了别人了。
“小栀啊，你现在在拍的片子，大概什么时候杀青啊？后续是打算无缝进组呢，还是接个综艺休息一段时间？”
“大概二月份杀青……过完年之后的规划还没有定，不过有好的剧本肯定是优先选择进组。”
李导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和陈导也是朋友，到时候你们电影首映，估计咱们还能再见一次面。”
一顿饭吃得毫无波澜。
身旁的王倩看起来只顾得上筹谋自己的前程，并没有做些小动作。
以至于饭局到了尾声，苏栀已经忍不住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或许王倩真的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靠她的关系来这儿蹭个饭局而已。
已经吃了八分饱，苏栀停了筷子，打开手机。
江渡几分钟前刚给她发了消息。
【中二小渡：晚餐吃得怎么样？】
隔了两分钟，大概是见她没回，对方又发了一条。
【中二小渡：要我准备赎金吗？】
苏栀忍不住弯了杏眼，眼底漾开一抹忍俊不禁的笑。
【海底的栀子花：晚餐不错，李导脾气也挺好的，王倩没什么异常，赎金就不必了，你要是想跟我一起夜跑，倒是可以准备准备。】
【中二小渡：好。】
一顿饭前前后后吃了将近三个小时，几人股票聊完了，熊孩子也聊完了。
冬天天暗得早，晚上八点多，夜空已经是一片深沉的暗紫色。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还有事儿忙，就先回去吧。”
几人道了“再见”，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出门。
苏栀刚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把脸上的妆洗了，就听见一旁的李导笑眯眯地道。
“小栀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方不方便多留五分钟，剧本的事儿我跟你经纪人聊过，还想跟你交流一下……”
“我晚上没什么事，只是因为现在我还在组里拍戏，所以《迟来心动》的剧本……”
“没关系没关系，开机还早，你对剧本有什么看法就先说什么，咱们随便聊。”
苏栀和韩蓉对视了一眼，韩蓉拍了拍她的肩：“那行，你跟李导先聊着，我去一趟洗手间，然后在门口等你。”
“好。”
包厢里的人散尽，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李导两个人。
李导拿着剧本坐到了她身边：“小栀，这个剧本你看了多少？”
苏栀并没有看多少，只是来之前去网上翻了翻原著小说的简介，对整个故事大致有一些了解。
她照实说了：“抱歉，李导。剧本我真的还没怎么看过……”
“没关系没关系。”李导摆了摆手，面上慈蔼的笑容不减，“小栀既然能通过《放意且狂歌》的试镜，演技这方面肯定是不用我操心的。”
“剧本没看不要紧，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不过你也知道这个剧本的质量，不少艺人都是想来拍的……”
“我明白，谢谢李导给我发了邀请，不然我可能真的就错过这么好的剧本了。”
李导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了片刻。
“小栀真会说话。实不相瞒，其实剧组的制片人本来是想用别人当女主的，不过嘛我给你争取了一下，因为我觉得这个角色还是你更合适一点。”
“但是女主定角毕竟是大事，小栀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拿出一点真才实学来，这个角色恐怕拿不下来啊……”
心底的某根弦莫名地抽紧了，不等李导把手伸过来，苏栀迅速放下剧本站起身。
“试镜的时候，谁更适合角色自然一目了然。李导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经纪人还在外面等我，我就先走了。”
李导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笑呵呵的模样。
“苏老师不再考虑考虑？”
“也不只是这个剧，我知道苏老师还年轻，出道这么短时间就能跟江影帝搭戏，心高气傲也是难免的。”
“但是我看过苏老师的家世背景……想要拿到好的本子，光有长相和演技是不够的，有时候也要脑子灵光，懂得随机应变，苏老师说对不对？”
潜规则和心高气傲有个屁的关系。
苏栀一句脏话已经涌到了嘴边，被她咬牙吞了回去。
她没接李导的话茬：“李导还有别的事儿吗？”
李导仍是笑着，面上的神情看不出一丝丑态，连语气也和之前没有分别。
“既然苏老师还有事，那您就先走吧……这是剧本，您别忘了拿。”
苏栀压着心底隐隐的怒意，从李导手里接过了剧本，指尖刚碰上剧本，手腕突然被李导一把攥住了。
“和江影帝合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苏老师，和谁合作不是合作呢——”
苏栀还没有反应过来，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看到王倩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李导攥着她手腕的手上。
“我，我只是落了东西在这里，苏老师对不起，李导对不起……”
说完她慌张地关上门就想走。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苏栀挣开了李导的手，对方似乎也并不打算强求，只是那和善的目光现在已经全然显得虚伪，让人看着心底作呕。
她快步走出房间，和从洗手间里出来的韩蓉迎面撞上了。
“怎么走得风风火火了——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出什么事儿了？”
苏栀来不及跟她解释：“王倩呢？”
“她不是早就走了吗，我没见到她啊……”
苏栀在心底骂了一声脏话。
“她刚离开，肯定坐电梯走的，你下楼去找她，每个楼层都看看，我去地下停车场。”
韩蓉一头雾水，但看见苏栀面上焦急的神色，立即应道：“好好好，你先别着急，我们分头去找。”
苏栀通过员工电梯迅速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这家酒店是横市最大的几家连锁酒店之一，停车场分了四个区，能停上百辆车，想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但是如果今晚找不到，苏栀怀疑半夜的热搜头条可能就是【苏栀被曝潜规则。】
王倩回来得那么凑巧，谁知道有没有带微型摄像头悄悄录像？
一但照片传出去，虽然她只是和李导拉扯了一下，但是娱乐圈一向不乏对人的恶意。
尤其是这种花边新闻，王倩只需要把李导的脸打个马赛克。
那么不管她怎么澄清，总会变成一个洗不干净的污点。
手机响了几声，是韩蓉打来的电话：“我去监控室问了一下，这家酒店有江影帝投资，江影帝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调监控了！”
“找到王倩的人了吗？”
“她在停车场c区。”
苏栀看了一眼一旁的标识，她在b区中央，就算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c区，也至少需要两分钟。
“你继续盯着监控，我跑过去找人。”
苏栀拔腿狂奔起来。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是江渡的产业遍地都是。
而且她今天穿的是运动鞋不是高跟鞋。
苏栀没挂电话，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一边听着韩蓉在电话里给她报王倩的位置。
跑过一个过道的时候，她看到远处跑过了一个人影，身形跟王倩有些相似。
王倩应该在找接她的车。
她怕打草惊蛇，放缓了脚步，刚拐过一个拐角，一辆车近乎无声地停在了她身侧，车灯骤然亮起——
苏栀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机还和韩蓉保持着联络，总没有人敢在布满监控的停车场做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但是这车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车窗降下，江渡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如玉琢一般俊美。
苏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飘到眼前的几缕头发，已经被汗水漉得黏在了一起。
她丢人的一面好像又被江渡撞见了。
江渡平日里一定会用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望着她，一边轻笑着跟她打趣，但是此刻对方的神色近乎冷峻
嗓音隐隐透着寒意：“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