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你的经纪人呢，有没有联系你？”
苏栀从衣袋里取出手机：“喏，打了我五个电话，我跟她说回酒店再说。”
“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啊……”苏栀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我好像没有什么想法。”
江渡挑眉：“嗯？”
苏栀停下脚步，喘了一口气：“先等等，先等等，我有点跑不动了，我们循序渐进，今天先这样……接下来的路走回去好不好？”
“好。”
苏栀接过江渡递来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怎么同样都是拍了一天的打戏，江渡跑步就脸不红心不跳，看不出一丝疲惫的感觉。
她就跟跑了个马拉松似的，恨不得在大马路上倒头就睡。
“就是热搜的事情，我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你就不可能是那种想炒cp的人！何况……何况你真别说，有的粉丝剪辑剪得还挺好的。”
江渡眯了眯眸子：“剪辑？什么剪辑？”
“……你点开热搜词条看！”
苏栀摩挲了一下指尖，感觉江渡低沉的嗓音在脑海里似乎留了一丝余音，弄得她耳根有些发痒。
“我一会儿看看。”
“总之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跟你认识这些时间，我要是还认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那我们真是白合作了。”
苏栀微微一笑，刚想再说什么，脚踝软了一下，险些平地摔倒。
江渡扶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无奈：“拍戏的运动量还不够大？既然吃不消，夜跑什么？”
“那还不是为了多消耗点卡路里，晚上好吃夜宵吗？我跟你说，今天晚上订的盒饭，那个店家一定偷工减料。给的饭真少……我完全没吃饱。”
“我们先不回酒店，我请你吃烤串。”
苏栀高兴地蹦了一下，蹦到江渡身前：“真的？！”
“真的。”江渡眼尾微挑，掠过一丝笑，“你好好走路，再扭到脚踝，今天可没车接你。”
“……那你还能把我丢在路上吗？你得背我回去，不然我立马给陈导告状。”
苏栀感觉到江渡搀扶着她手腕的手紧了一瞬，似乎怕她真的摔一跤。
对方低沉的嗓音在夜晚显得格外磁性悦耳。
“好，背你回去。”
苏栀是带着满口孜然粉的香味和肉香回到房间的。
房间里没开灯，韩蓉可能已经睡了。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溜进洗手间想要赶紧刷牙漱口，销毁自己吃了夜宵的证据。
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见了韩蓉幽幽的嗓音在客厅响起。
“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跟江影帝待一块儿，都不想回来了呢。”
苏栀身体一僵，光速洗漱完，乖乖走到客厅里，开了灯。
“蓉姐……”
“自己坦白吧，什么时候有的恋情，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苏栀：“？”
客厅的灯光延迟了一下，才“叮”的一声亮起。
架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韩蓉，脸上还敷着面膜，面膜下的眼睛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慑力。
不等苏栀开口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苏栀这么出息，和江影帝认识才多久，一部戏还没拍完就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栀磨蹭着脚步想走到韩蓉身边坐下，刚动一下——
“干什么？站好了。”
苏栀：“……”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江渡明明不怕刘经纪人，但是却把对方的念叨比做紧箍咒。
好像是有一点顶不住。
“蓉姐，我和江渡真没谈……我们俩在综艺里就是正常相处，至于那个微博小号的事情，只是巧合，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他有小号，也不知道他的小号叫什么。”
韩蓉哼笑：“正常相处？你站那干嘛，给我过来！”
苏栀腹诽了一句：姐，刚刚是你不让我动的呀。
一边快步走过去瘫到了沙发上，解释道：“晚上走和江渡一起走回来的，没坐车，腿超级酸。”
话音落下，空气沉默了一瞬，苏栀又累又困，等到觉察到韩蓉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已经冷到不像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现在是被怀疑和江渡有恋情的人。
她居然还跟江渡孤男寡女一起走回酒店。
“呵。”
韩蓉一脸“你继续编，反正我不信”的神情。
“自己看看热搜，我不瞎，我也看了视频。你说你没跟江影帝谈恋爱，不知道他的微博小号，那他说完你看着他笑什么呢？”
韩蓉翻出微博上网友剪辑的视频，端详了一会儿后又“啧”了一声，补充道。
“还笑得那么甜，眼睛都要眯没了。”
苏栀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因为当时我只是感觉挺巧的，我也没想那么多。”
谁能想到网友能脑补成那样？！
天真善良的人鱼感觉到自己受到了社会的毒打。
苏栀定了定神，理不直气也壮：“而且那时候江渡说完看着我笑，你看着他那脸你好意思不笑吗？”
她隐隐记得江渡那时的表情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炫耀，温凉如玉的脸难得有那样温柔又促狭的笑，整个人就像多了十二分的明媚和烟火气。
她当时也觉得很开心，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反正就是想笑，那就直接笑了。
韩蓉为苏栀义正辞严的态度吃了一惊。
大概是觉得逼问没有用，于是换了怀柔策略。
“苏栀，我不是不许你谈恋爱。是，江影帝样貌家世财力人品样样都好，对你也不错，你会动心也很正常。”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嘛，谈个恋爱有什么的。”
“但是你是娱乐圈的艺人，你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不像普通人那样，谈恋爱可以直接宣告，更何况江影帝也是圈内人。”
“现在网上大部分人还是很理智的，觉得你们只是营业，或者是好朋友。但是也有营销号开始散播你们俩有恋情的消息了。”
“如果不妥善处理……你真的会被江影帝的女友粉撕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栀想说“如果江渡真有那么不理智的粉丝想撕了她，江渡肯定会先一步训死那些粉丝”。
但是那显然是火上浇油，她没敢说。
见苏栀没吭声，韩蓉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和江影帝有没有商量过要怎么办？”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造谣也真不了。
韩蓉看着垂着眼睫一言不发的苏栀，叹了口气，嗔怪道：“看来是没商量过，真是有情饮水饱。”
“不是——”
“你俩没想过，我想过了，现在有两个选项，一是把那几家造谣的营销号告了，律师函在微博上一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当然就掀不起什么浪了。”
“不过这样的话，你得跟我保证你和江影帝真的啥也没有，不然的话以后你们俩恋情迟早得曝光，这次发的律师函能被人扒出来嘲死。”
苏栀低着头，她原先是想利落地应下“那就告吧”，可是话到了嘴边，脑海里纷纷乱乱的，全是江渡的脸。
有一种说不出的心虚在心底悄然蔓延，把那句差点要说出口的话拽了回去。
她咬咬牙：“……我和江渡真的没谈。”
她说完这句，急急地补充。
“但是那不是还有第二个选项吗？”
韩蓉再次冷哼：“第二个选项就是，当做无事发生，你和江影帝大大方方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问就是普通朋友，好朋友。”
“反正只要你俩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比方说当众亲嘴被偷拍，那谁都不能捶死你们谈恋爱。”
苏栀耳尖一热。
但是韩蓉说的话诡异得十分有道理。
她抿了抿唇，还没组织好词句，韩蓉已经长叹一声。
“行了行了，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想选哪个了。”
苏栀苍白地继续抗争：“我虽然想选第二个，但是我和江渡真的没在谈……”
“好好好好。”韩蓉语气敷衍，“我就当你没在谈……你手机亮了，谁发的消息，江影帝吧？”
苏栀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诚然的确是江渡发给她的消息。
韩蓉怀疑她可以，但是决计不可以怀疑江渡这种正人君子！
她大大方方地把手机屏怼到了韩蓉面前。
“你看，江渡就是问问我有没有被你审讯，我俩的聊天记录都在，清清白白！”
韩蓉扫了一眼，嗓音幽凉。
“江影帝看起来很喜欢用猫咪表情包啊。”
苏栀歪头，眨巴一下眼睫：“对啊。”
韩蓉：“……”
韩蓉：“好吧，我现在有点相信你俩没在谈了。”
但是江影帝对你单方面有意思，好像比你俩在谈更加让唯粉难以置信。
“时间不早了，你回完江影帝的消息就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去剧组，剧组有谁问你什么都别乱说，知道了吗？”
苏栀乖巧地答：“好的蓉姐，你放心吧。”
第二天抵达剧组，拍完第一场戏，陈导面色有些难看地过来找她。
“楚千雪的经纪人刚刚打电话来说，她身体不舒服，今天拍戏请假一天，她的戏暂时拍不了。”
苏栀会意：“没事儿陈导，那把我的戏提上来拍吧，我现在再去看一下剧本，应该没问题。”
陈导还是没走。
“……陈导，是还有什么事吗？您可以直接说，我完全听剧组安排。”
“说有事也有事，说没事也没事。”
陈导轻咳了一声。
“你和江渡在这里的景，就差最后一场戏了，是吻戏。”
“本来呢，我想着吻戏最后一天拍，那时候你俩熟悉一点，拍起来感情也能到位一点，但是……”
但是楚千雪突然请病假，女二的戏份一下子都拍不了了。
苏栀和江渡的戏又拍得早，其他的都拍完了，只差那场吻戏了。
“没事儿的陈导，就提上来拍吧，不然平白浪费半天时间。”
“那行，你跟江渡先聊聊戏，准备好了过来就行。不用太有压力，拍的时候我会清场，只留我和摄影师两个人，你们就安心拍，昂。”
陈导欣慰地离开了。
压力给到了苏栀这边。
她虽然表面答应得镇静，但是说实话，她拍吻戏的经验完全就是个零。
而且没记错的话，江渡从出道到现在，拍的戏都是正剧，大部分都是事业线，就算是有爱情戏，那最多也就是牵牵手，抱一抱。
爱意尽在不言之间，根本没有吻戏。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吻戏经验为零的，被赶鸭子上架，突然就要拍一场吻戏了。
不过两个人一起慌，总比她一个人慌要好。
苏栀拿着剧本，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到化妆间时，看到了正和编剧讨论能不能删吻戏的江渡。
她迟疑了一下，果断加入了“支持删吻戏”的阵营。
然后被编剧大大无情否决。
其实这场戏，楚瑶和赵珏的亲吻确实是水到渠成的，如果删了是有些遗憾。
编剧离开前给他们出招：“不知道怎么拍吻戏，去把陈导抓来给你们讲戏。”
“砰”。
休息间的门合上，苏栀和江渡对视了几刻，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江老师，作为前辈，你说你也没个经验……”
“苏老师，是之前的导演们不给机会让我有经验。”
苏栀捂嘴笑：“那现在怎么办，我去找陈导来？”
“我们先自己走一遍戏吧，等……再找陈导来。”
苏栀点了点头，随后敏锐地捕捉到男人的颈侧有些红。
那片薄红一直连到了耳尖。
她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江渡上了一层薄粉底，可能这片红还会显在脸上。
“江老师……”苏栀笑着拖长了尾音，“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江渡挑眉，眸色深了几度。
“我没看错的话，苏老师的耳朵也挺红的。”
苏栀下意识地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耳廓的确也在发烫。
“……那是外面冷风吹的，冻的。”苏栀咳嗽几声，“走戏，我们走戏。”
这场戏是楚瑶和赵珏中伏，楚瑶中毒昏迷，赵珏亦受了重伤。
赵珏强撑着背着楚瑶回到营中，楚瑶救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赵珏伤情恶化，在病床上昏睡了三天未醒。
楚瑶醒后，不顾亲兵的劝阻要去看营帐里看望赵珏。
“楚将军，楚将军——您大病初愈，还需静养，世子殿下那儿有军医在，您就安心养病，别过去了……”
楚瑶随意披了件狐裘，她刚从昏迷中醒过来，面色苍白如纸，步伐也不大稳健。
年轻的女子眼瞳里爬着几根血丝，显得有些虚弱疲倦，但是眸光却亮得惊人，染着极力压抑着的忧虑与痛楚。
“不用说那些话哄骗我，如果赵珏真的没事，你们何必拦着不让我去？”
说话间，一个亲兵从前面的帐篷里疾步走出，手里端着一个铜盆。
楚瑶往里头望了一眼，满盆被鲜血染得殷红的血水。
她心口猛地揪了一下，一直小心掩饰着的紧张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神色慌乱起来。
“……这是谁的营帐？”她明知故问。
亲兵不敢开口回答。
楚瑶面色愈发苍白，她加快了脚步，没有理会亲兵的劝阻，径直闯进了那间营帐。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空气中，还未完全散开。
跪坐在地上的军医正在整理伤药，见她进来立即起身行礼。
“楚将军。”
“赵珏呢，赵珏怎么样了？”
“殿下刚换过药，已经醒了……只是神思还不大清醒，如果今晚没有高热，可能能挺过去。”
楚瑶松了口气，转瞬心弦又紧绷起来：“如果他发高热了呢？”
军医摇了摇头：“恕臣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楚瑶绕过屏风，第一眼就看见肩膀、腰腹都裹着纱布，紧皱着眉躺在床榻上的人。
她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刚在床榻边坐下，就见赵珏紧闭着的凤眼缓缓睁开了。
眼瞳里的墨色浓得化不开，只是没有平日里的锋芒毕露，冷峻果决，只有一片空洞的，没有生气的暗色。
她想起军医说的话，赶紧探手过去想碰碰他的额头，手伸到半空，却被人猛地抬手握住，按压在了床铺上。
楚瑶知道那是赵珏长年累月，经历过无数次刺杀后养成的防卫的习惯。
她回握住他的手，柔声哄道：“赵珏……是我。”
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她注意到那双空寂的眼眸隐隐有些焦距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眼睁睁地看着赵珏近乎挣扎着的，一点点把凝结了焦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冷沉的目光一瞬温柔。
“阿瑶。”他嗓音嘶哑，低到几乎听不出来，“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