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今天的雨印象很深刻,上辈子的时候,这场雨足足下了一晚,莱州岛那座山上因为下雨滑坡,山腰上上山的路全部堵了,只要把叶书韫骗上山,就算她遇不到道路滑坡,就凭山间的气温和这场雨,指不定就能要了叶书韫的小命。
她暗中勾了一下唇。
到时候就算是叶书韫没事,她被救了以后,也只能说是卢月叫她上山的。没想到她在卢月面前撒谎说山上有人参,那个小丫头就能把叶书韫给骗上山去了!
至于那些去码头找人的叔叔伯伯,她刚才都说了不确定是不是叶书韫,是他们自己要过去的,最后怎么怪也怪不到她一个小孩子的头上。
距离郭小翠有几步的宋清嘉,看着郭小翠那不太敢说话的模样,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郭小翠给人的感觉很撕裂。
她平时都表现得很想小孩子,可脸上总会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精明和算计。
宋清嘉走上前两步,“郭小翠。”
郭小翠应声抬头。
“你真的看到韫韫去码头那边了吗?”
没想到宋清嘉也会上来问她,郭小翠装作思考的样子挠了挠头,“我、我不确定……就是下午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和、和她很像。”
“你真的看到了吗?现在大家都在找人,很有可能因为你一句不确定就会导致韫韫多一分危险。”
郭小翠委屈地撇撇嘴,就有人替她出头了。
旁边一个婶子道:“人小翠也是好心,帮着大人们出主意呢。你呢?自己没干什么,还跑来教训人呢!”
“怪不得家里沾资本主义呢,就是自私!”
……
住在这边的渔民不是人人都像九伯那样,会接纳宋家。
因为家庭成分,他们母子二人也经常遭到邻居的白眼。
宋清嘉看了一眼这几个面露鄙夷的婶子,被她们口中的一句句利刃刺在心头,也没心思去问那些叔叔伯伯往哪走,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他往下午看到叶书韫的方向狂奔,脑袋里快速回忆着那边都有些什么东西。
忽然福至心灵……
韫韫不会上山去了吧?
暴雨打在树叶上,山间都是水声和树叶交错的奏鸣曲。
这动静几乎笼罩了所有的听觉神经。
叶书韫抹了一把眼泪,模糊的视野里,只有影影绰绰的树叶随风晃动。
“爸爸……妈妈……”她轻声呜咽着,背靠着山壁,伸手抱着发抖的身子,哭得小脸上全是泪水。
风把雨水吹进山洞里,冰冷的雨丝扑在面颊上。
小家伙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湿透,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她已经被冻得不行了。
明明她是按照卢月说的上来找人参,为什么都没有看到人参呢?卢月说人参在人多的时候就会躲起来,她已经没有叫哥哥陪她了,人参为什么还不出现?
而且现在好晚好晚了,爸爸妈妈肯定会担心她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叶书韫又抹了把脸,碰到手上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现在不止衣服湿了,刚才还摔了一跤,衣服上有好多好多泥巴。
叶书韫站起身,站在山洞口,往外面大声喊着:“爸爸!妈妈!我在这里!”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见,但是她现在真的好怕好怕。万一爸爸妈妈不上来找她,她是不是要在这里睡一晚上啊?
而且山里有好多虫,叶书韫有很多虫都不怕,但是她不喜欢虫爬到身上,会特别痒。
想着,小家伙捏紧拳头,又继续喊:“爸爸!妈妈!我是韫韫!”
我是韫韫——
韫韫——
回声又一次在山间响起,叶书韫又往山洞里走了走,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嘶嘶”的声音。
她顿了一下,在山洞里看了看,但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前方有什么东西。
不过,书韫忽然想起了老师在课堂上说的内容。
山里会有蛇!
当时老师让小朋友们在讲台上学动物叫,就有同学学的是“嘶嘶”声。书韫没有见过蛇的样子,但是她知道蛇是长长的,还有毒!
“嘶嘶。”
声音再一次传来,小姑娘本只是有些怕黑,这回还有看不到的生物靠近,终于把心头的恐惧全部激发了出来。
顾不得外面下不下雨,叶书韫哭着就跑了出去,可没跑几步,脚下一滑,直接躺在土地上一路往下滑。
后背被滑得火辣辣的,头也被磕了两下,书韫哭着从地上趴起来,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抹了把脸上的水,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
“韫韫——”
突然间,她听见原处传来叫声,叶书韫一下止住哭泣,往四周看了看,似乎看见了一个微弱的小火苗。
“韫韫。”
叶书韫确认不了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好张口大喊:“我——在——这——里——”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是韫韫吗?”
“是我!我在这里!”叶书韫顾不得背上还在疼,在原地又跳又喊。
没一会儿,就看提着煤油灯的宋清嘉出现在她上面的那条小道上。
煤油灯的光线不亮,在这山里顶多也只是勉强照亮了路,叶书韫却借光一眼看清来人的脸庞,惊喜道:“是漂亮哥哥?”
“是我!”宋清嘉看到叶书韫站在坎下,看了看旁边从哪里下去合适。
谁知在下面的小姑娘一见他,就放声哭了出来,“漂亮哥哥,我好怕,呜呜呜……我好怕,刚才,刚才有蛇。”
像是堆积已久的情绪猛然爆发,小姑娘越哭越伤心。
宋清嘉第一次看她哭成这样,又听到“有蛇”二字,哪里还有心思去找下去的路,直接顺着土地滑到了下面。
叶书韫扑过来抱着他,放开了嗓子大哭。
他手上还拎着煤油灯,往周围照了一圈,没有看到蛇的影子,又怕刺激到书韫,不停拍着她的背,温声哄:“好了,我来带你回来,不怕。”
“漂亮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嗯,已经没事了,来,我背你回去。”
宋清嘉放下煤油灯,把系在脖子上的帽子拿下来,给叶书韫戴上,身上的蓑衣也脱下,在小姑娘身上披好,正蹲下身要让叶书韫趴到背上来时,小姑娘带着哭腔突然说:“漂亮哥哥,这个是什么呀?”
宋清嘉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煤油灯勉强照明了地面,只见土地上冒出几根须须。
“不知道。”
叶书韫虽然怕,但是她记得自己是上来找人参的,蹲下去用手扒了两下土,土地被雨水浸透,扒得她满手的泥。
雨还在下,打在身上冷得刺骨,山间的风很凉,宋清嘉本来是想让叶书韫赶紧走,却见这小家伙拉着几根须须,往后使劲一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连忙把叶书韫扶起来,眯眼一看,发现她手上竟然是颗大人参!
叶书韫哪还有刚才的惊惧,“哇”了一声,赶紧把手举起来,“漂亮哥哥,你看……阿嚏……这个、这个是不是人参!”
宋清嘉看着像,但不是太确定,又忙着带叶书韫离开,点了两下头,把叶书韫哄到背上,背着她离开。
背上有了重量,耳边又听她在说要找人参给妈妈治病,嘀咕了几句,这声音就慢慢低了。
宋清嘉感觉肩上一沉,帽子打到了他的脑袋,叶书韫在他背上居然就睡着了。
没走多远,他看见前方有亮光。还没来得及喊,那道光就扫了过来,随之传来的还有男人的声音,“是谁在那边?”
宋清嘉猜这多半是来找叶书韫的,直接报道:“韫韫在这里。”
果不其然,那边的人踩着泥土,把树叶拨开直接跑了过来。他们靠近后,宋清嘉看到那是沈耀武。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男人在看见少见背上的小姑娘时,紧绷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
嘈杂的雨声里,宋清嘉听见一道微弱的吐气声。
含着万般庆幸。
叶书韫找到后,出动来找她的人迅速得到通知,大伙纷纷松了一口气。
来时仓促又充满,回去时脚步则轻快了许多。
卢月洗了澡准备上床睡觉,就看到刚吃完跑出去的爸爸回到家,甄大仙走过去问了两句话,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回来。
卢月问:“妈妈,爸爸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沈伯伯家闺女跑到山上去玩,叫你爸爸去找人,刚刚才找到,”甄大仙之前和叶士兰结了梁子,对叶士兰这人有点怵,现在都不敢正面和她对着来,这下找到机会,便直接拿叶书韫来当反面例子教育女儿,“小月,你也看到了,外面下这么大雨,还要你爸爸去找人,不乖的孩子就是这样给别人添麻烦的,你可不能学。”
“沈伯伯家……是叶书韫吗?”
“就是她。”
卢月猛地呆住,没想到叶书韫去山上这么晚都没有回家,还下这么大的雨呢!
她忽然感觉到一点心虚,悄声问:“叶书韫去山上找人参吗?”
“谁知道她找什么?人参又不是跟白菜一样的,种在山上随便找。多半是跑山上去玩了,你爸说下来的时候都是和宋清嘉一起,那宋清嘉你也知道,是个坏孩子,以后你也别和坏孩子一起玩。”
卢月愣愣地坐着,心头乱乱的。
不禁在想叶书韫会不会是找人参,才这么晚没有回去。
偏偏甄大仙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一边说叶书韫麻烦了好多人,一边说这种跑上山的孩子就应该被批评,到时候全家属院都应该知道叶书韫不乖。
卢月迟疑着问了句:“那……那如果是有人让她上山呢?”
甄大仙:“那当然是更要批评了!今天的天气让别上山,这才是歹毒呢。”
歹毒二字一落,卢月登时像被雷劈了,想到她要被全家属院批评,直接就哭了出来。
甄大仙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一下就哭了呢?”
恰好卢营长换好衣服进来,看丫头哭成这样,疑道:“这是怎么了?”
卢月被甄大仙刚才的话吓得六神无主,满脑子都是“被批评”、“歹毒”等字眼,生怕到时候被爸妈打,心里慌得不行。
偏偏爸爸妈妈还在问她怎么了,卢月一急,张口就道:“是、是……是宋清嘉。是他让叶书韫上山的!”下就哭了呢?”
恰好卢营长换好衣服进来,看丫头哭成这样,疑道:“这是怎么了?”
卢月被甄大仙刚才的话吓得六神无主,满脑子都是“被批评”、“歹毒”等字眼,生怕到时候被爸妈打,心里慌得不行。
偏偏爸爸妈妈还在问她怎么了,卢月一急,张口就道:“是、是……是宋清嘉。是他让叶书韫上山的!”下就哭了呢?”
恰好卢营长换好衣服进来,看丫头哭成这样,疑道:“这是怎么了?”
卢月被甄大仙刚才的话吓得六神无主,满脑子都是“被批评”、“歹毒”等字眼,生怕到时候被爸妈打,心里慌得不行。
偏偏爸爸妈妈还在问她怎么了,卢月一急,张口就道:“是、是……是宋清嘉。是他让叶书韫上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