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两排自卫反击战时参与战争的战士,前一排蹲着后一排站着,都穿着统一的军装,唯一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白色开叉长衫及一袭长裤的年轻女孩站在第二排的最右边,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笑着的模样十分甜美。
我指着这个女孩问:“这个是越南女孩吧?”
徐大哥点点头,似乎有所触动:“你不是说这个瓶里的恶鬼是无形的,它可以幻化成人心中最害怕最内疚的物体或人形吗?我自问自己这么多年上不愧对天下不愧对地应该不会有什么让恶鬼抓住不放的,昨天回来我使劲想这个莲香到底是谁,会不会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或者同学?看到这张照片时我就想起来了,她就是莲香。”
我和七七互相望了一眼,听徐大叔说下去。
“她其实名字叫年湘,发音和莲香非常相似,是自卫反击战中的难民,也是难民游击队中的一员,她的妈妈在越战中被美国兵打死了,她和她的父亲是我们营负责送粮打水的工作,这种照片是1979年3月照的,我军已收复老山界,上头下命令让我们撤离战区,在离开前我们营没有受伤的这一批人就合影留念了一张,没有想到这是年湘和大张的最后一张照片。”
他用手指了指第一排中间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圆脸大眼,皮肤黝黑,很是憨厚老实的模样。
“第二天,我们做最后的撤退工作,我,大张,年湘三人去树林做最后的检查工作,当时大张和年湘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慢慢的走,大张和年湘本来就互相有点意思,要分开了有些话说也很正常,转弯到树林时,我听见一声巨响,我赶过去一看,大张和年湘都倒在了血泊中,有个残余的越南士兵看见我拔枪就向我射来,我把他击毙之后才发现大张受伤很严重,几乎全身都是碎片划过的裂口,他在手榴弹爆炸的时候护住了年湘,我看了看年湘,她似乎晕了过去,脸色苍白,我想也没有想背着大张就回营地,等我回头去找年湘时,发现年湘不见了,后来她的尸体在离树林三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混身,眼睛睁得老大,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徐大叔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哽咽:“后来大张也没有能救过来,他伤得太重。从那天开始我没有一刻不再自责,如果当时把年湘先背回去,她就不会死得这样惨,可是我没有办法选择啊!要我如何选择呢?大张是我亲密无间的战友,他伤得那么重,我不忍心把他丢下呀!”
七七和我沉默着,心里沉甸甸的。
“后来,我回来了,复原了,下海了也赚钱了。慢慢的,这些事我也慢慢淡忘了,小姑娘,当我知道我的心魔是年湘时,我突然很释然,我本来也是欠她的。”
“不,徐大叔,她不是年湘,它是一只幻化的恶鬼,如果你现在选择放松戒备,它就会把你拖向深渊的。”
徐大叔摇摇头:“你还太小,不懂这样的情感,在战争中同生共死的那种友谊是无法代替的,刚刚复原的那一年我总是做噩梦,梦见年湘那死不瞑目的模样,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他的,我只有拼命工作赚钱让自己不去回忆过去,这么多年我也纸醉金迷也贪欲横生,四十年的时间掩盖了过往,现在,年湘来找我,也许是为了提醒我,提醒我曾经那段血色的过往。”
我看徐大叔情绪低落,陷入往事不能自拔,神情越来越恍惚,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打开盖子,顿时整个房间清香四溢,使人心旷神怡,徐大叔陡然一振:“真香味好特别,我闻了以后怎么感觉心情都变好了?”
我把瓶子盖上说:“这是百花露,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徐大叔,刚刚你差点就入魔了,再这样下去你不出三天就会自杀。”
“自杀?”徐大叔一惊。
“鬼容易控制人的心智,你没有觉得你现在情绪异常低落吗?年湘的事情过去快四十年了,你纵然再内疚也应该淡化了,就算现在想起也应该不会情绪失控到不能自拔,刚刚你的状态已经极度内疚,感觉你都想一命换一命了。这就是鬼迷心窍。”
徐大叔沉思了一会道:“我觉得这事还是得和老唐说说。老唐就是给我青花瓷瓶的人,他叫唐春华,是我的老乡加小学同学,不晓得他从哪里知道我是做建筑工程的,过年的时候约我吃饭,想让我搞些项目给他儿子做。吃完饭塞给我一个红包,说实话,我本来也不想和他有牵扯,这一行水太深,岂止是一个红包打发的,推来推去我就没有要,临上车时,他支支吾吾给我个盒子,说一点小礼物,我打开随便一瞧就一个花瓶而已,想着也不值几个钱就收了,有几个朋友说这是明初瓶,至少四十万,我还吓一跳,想着什么时候还回去,没有想到,自己就先出事了。现在想想,的确是从瓶子到我家以后才发生这事的。你说会不会老唐压根不知道这里面有鬼符?”
七七在一旁喝着茶,听到这里插话道:“那个满哥说解决这个事情只有两种方法:第一,就是找到自己的心魔,放下心事。第二就是找到瓶子的根源。依我看,第一种不现实,年湘是越南人,就算我们现在去越南,四十年了,她埋在哪儿都不知道。看来也只能追根究底了。”
我点头道:“只能这样,这个瓶子太古怪了,我也想知道这瓶子哪里来的。照理说这瓶子能控制徐大叔应该也会控制老唐。去找他问问看也好。”
事情说定后,天也快亮了,我和七七起身告辞,刚准备出门,门开了,进来个人,体型魁梧,居然是我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胖子,他哈欠连天的走了进来。
徐大叔一看,骂道:“整天不着家,只晓得在外鬼混。还不去睡觉。”
胖子打量了我们两眼,疲乏不堪的上楼了。
“我儿子,二十几岁了,天天还只晓得玩,你说我不留点钱给他娘俩,不迟早饿死吗?”
我和七七对视了一眼,忍住笑,原来那个好色之徒居然是徐大叔的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