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沈迟白得知沈勉急病,便匆忙别过踏上了回京路。
他本以为这昏聩无能的父王终于要驾崩了,可经过一天一夜的快马加鞭赶到宫中时,他才得知沈勉不过是感染了严重的风寒。
而沈勉之所以急匆匆地将沈迟白叫回宫中,又小题大做地让他和沈旭晏一同守在榻侧,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在噩梦中梦到自己驾鹤西去无人送终罢了。
可风寒终归只是风寒,纵使病得再重,在宫中十余个太医的医治下,也很快就有了好转。
沈迟白心中气不过,每日又看着几个太医轮换着给沈勉送药把脉,针灸药浴,心中愈发挂念起那尚未痊愈的黎莘。
这一晃眼过去了三日,沈迟白在沈勉面前本就装得没有正形,此时也就毫无顾忌地,在父兄面前神游着让思绪飘去了黎莘那边。
沈迟白与往常一般,和沈旭晏一同坐在羲和殿外的花园中,心不在焉地将茶水送进嘴里。
他这明目张胆的恍惚模样被沈旭晏看了去,被沈旭晏轻嘲道“这丰城日渐富裕,倒真是让你流连忘返了?”
“不知是什么让二弟你如此挂念?”沈旭晏似笑非笑地斜着沈迟白道,“是酒色?还是钱财?”
沈迟白很快回过了神,他摸着后脑假装憨笑“皇兄说笑了,这丰城如此贫瘠,哪来的什么钱财。”
“孤倒是听闻,最近那黎姓姑娘将丰城是建设得愈发繁荣了。”沈旭晏不以为然,“没记错的话,那姑娘是叫黎莘吧?”
沈迟白手头动作不可见地顿了顿,使得茶盅意外碰得嘴唇发烫,他放下茶盏不急不缓道“臣弟没有过多接触,不甚了解。若是臣弟没记错,似乎是叫这名字。”
闻言,沈旭晏轻笑一声“可孤怎么听闻你和她时常来往,相处甚欢呢?”
沈迟白仍是满脸堆笑“萍水之交,不足挂齿。”
在沈迟白的回答之后,沈旭晏没有接着追问,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沈迟白一眼,又转头接着品茶。
只是这一眼却让沈迟白心中不太平。
沈旭晏能够得知黎莘的名字,说明他知道的远不止这“愈发繁荣”的表象这么简单。
更有可能,在沈迟白和黎莘不知道的情况下,丰城已经安插上了沈旭晏的耳目。
接下来的几盏茶,沈迟白可以说是喝得不识其味。
他一直等到沈勉午睡醒来,传唤了二人之后,才见缝插针跟韩柏吩咐道“找机会去丰城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来的人身世可疑或者和宫中有联络的。”
韩柏应声转头就走,却险些撞上一个匆匆忙忙跑来的小太监。
沈迟白扶起小太监,假意关心道“小公公这是怎么了?何时如此着急?”
小太监满面写着雀跃“回二殿下的话,是江总管将陛下传唤的贵人请来了。”
“说起来,这姑娘还是从丰城来的,听说尤为出挑,二殿下您约莫还是见过的呢!”小太监失言说多了话,担心这一遭耽搁了会让陛下生气,便冲沈迟白行礼道,“奴才得去同陛下复命了,若是二殿下没别的事吩咐,奴才可就退下了。”
沈迟白挥了挥手放小太监离开,转眼沉下了面色。
刚准备动身的韩柏闻言前来,琢磨着上一刻小太监说得那些话,有些不安道“殿下,这说的可是……”
丰城出挑的人才本就不多,更不用说是出挑的女子。
而且这上一刻沈旭晏才提到黎莘,下一刻这小公公就前来通报,实在是蹊跷得厉害。
沈迟白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上一刻沈旭晏的一番话,并不是什么询问,而是试探。
在他不在的时候,沈旭晏早便将丰城的情况摸了一个大概,甚至还将这消息告诉给了沈勉听。
沈勉将黎莘召到宫中的意图,沈迟白一时半会还猜不透,但他望着羲和殿的方向,步子却沉得厉害。
一个想法冲击着沈迟白的大脑,让他动了逃离这个地方的心思。
若是被黎莘知道了他隐瞒皇子身份接近的事情,黎莘是否会因为受骗而远离他?
纵使沈迟白觉得黎莘应该早就隐约察觉了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是不愿在这件事上冒一点风险。
哪怕他此时挂念黎莘,担心黎莘本就尚未痊愈的身子,经过日夜赶路会加重病情。
“羲和殿这边的情况你暂且替我盯一下。”沈迟白退了两步,叹了一口气后对韩柏沉声道“今日我先回宫,若是问起来,你便说洛姑姑也染了风寒,我赶回去照拂。”
虽然沈迟白并不清楚洛韶烟和沈旭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发现沈旭晏在洛韶烟的事情上,会多存一些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