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听到这里已经没了半点反应,他只觉得心脏一阵麻木,一点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终于得知季易川那么迫不及待的和他划清界限,甚至于结束合同的理由了。
“不久之后,易川和我父亲安排的人订婚了,女方家世显赫,和她联姻,会带给季氏家族很大的收益,也会让季氏家族脸上有光。”
说到这里,季峰露出了心痛的表情,“再后来,易川和张雪结了婚,谁都没想到,在他们结婚当天,易川曾经交往过的那个男孩自杀了。”
他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记忆中那个笑容灿烂又开朗的男孩倒在那片血泊,高楼层的撞击早让他变得血肉模糊,他仅能凭靠着那具尸体脖颈间沾满鲜血的那一条银白色吊坠辨认出男孩身份来。
他无比的慌张,甚至于连一步都不敢靠近,因为他知道,或许他就是那个杀死男孩的帮凶。
可他的父亲却让他压下男孩的死讯,只为保证季易川的婚礼顺利的进行,他用尽一切办法把死讯压下,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季易川被蒙在鼓里。
“这些年来,因为这件事,易川一直在心里怨恨着我们,而我也一直不敢面对这件事,我甚至于不敢去承认那个男孩是自杀,我只能逼迫自己相信,那个男孩的死只是意外,至少这样我会觉得好受些。”
顾盼生第一次看到季峰那么憔悴又疲惫的样子,在他印象中,季峰向来理智又从容。
而面前这个季峰,看起来又是那么的脆弱。
可是,顾盼生对季峰一点点同情都没有。
他来同情他们,谁来同情他?
他那么真诚的感情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甚至于为此不惜装病欺骗季易川,逼着季易川离开他。
他那么绝望又伤心的跳下天台,结果现在却告诉他,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谎言?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顾盼生觉得无比的寒心,冷冷的看着季峰。
季峰并没有察觉出顾盼生语气里的不对劲,他请求道,“我知道我的父亲,包括我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我想弥补易川,我已经不奢求易川原谅我们了,我只希望,易川他可以早日走出来,我是真的不希望再看到他这样行尸走肉的活下去,周先生,今天是那个男孩的祭日,麻烦你,帮忙劝劝他,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放下了。”
顾盼生冷漠的听着,他瞬间站了起来,眼神冰冷的看着季峰,道,“季律师,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季易川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的欺骗,就连你都欺瞒他,你觉得他还能放下吗?”
闻言,季峰一愣,在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周温身上看到了那个男孩的影子……
“我会劝季易川的,只不过,不是为了让季律师和你那个爸的良心好受些,而是为了被你们当做一个联姻工具的季易川。”
顾盼生更生气的是,季峰一家人从头到尾只将季易川当成一个没有自己情感的工具,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不惜欺骗,逼迫季易川和一个完全不喜欢的女人结婚,现在良心不安了,又来不痛不痒的道歉。
季峰不知道顾盼生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顾盼生答应会帮忙,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把一张纸条放到了长椅上,道,“这是那个男孩墓园的地址,易川应该会去那里。”
顾盼生瞥了一眼那张纸条,没出声。
而季峰站了起来,缓缓的离去。
季峰离开以后,顾盼生将纸条拿了起来,缓缓摊开,里面写着一行地址。
那是他长眠之地。
说是毫无感觉那是假的,至少那也曾经是他。
顾盼生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握紧手上的纸条。
他决定去墓园看看。
去墓园之前,他去花店,精心的挑选了一束最漂亮的花。
抱着那束花,顾盼生坐上去往墓园的公交车。
公交车逐渐驶出市里,朝郊外而去。
一路上,风景不停的从后面而过。
顾盼生抱着那束花,呆滞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从来没想到,原来季易川是爱过他的。
他一直以为,季易川对他只有朋友之情,所以才对他那么的决绝。
想到这里,顾盼生觉得心痛难忍,他用力的握紧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一条吊坠。
公交车在墓园停下。
顾盼生抱着花下了车,外面下起了下雨,雨水落在身上有些发冷,一个同车的阿姨赶上来把一把小黄伞塞给顾盼生。
顾盼生不想收,一直在推辞,阿姨酒直接把伞往他怀中一塞然后上车上。
顾盼生拿在那把伞,愣在原地,好半天以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叹了一口气。
顾盼生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抱着花朝墓园走去。
雨细绵而冷,顾盼生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大概是下雨的缘故,所以整个墓园都显得无比的阴冷。
这个墓园又大又宽敞,一眼望去,全是排成排的墓碑。
下雨天基本上没有人会来扫墓的,所以偌大的墓园空荡荡的,只有顾盼生一个身影。
顾盼生走了一会,似乎在那一棵树下的墓碑前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撑着一把伞,站在那墓碑前,墓碑上放着一捧花,雨水滴落在那伞上。
顾盼生停了下来,他躲进了旁边的树后,安静的注视着。
那人动了动,顾盼生看到了那个侧脸。
是于阳。
于阳低头无奈的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上笑的干净灿烂的男孩,然后苦笑道,“臭小子啊,臭小子,你当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是你现在还活着,肯定已经火遍全球了吧?你的成就啊,多少人都羡慕不来,你倒好,奖领完就直接跳楼死了,真是白瞎我辛辛苦苦捧你这么多年了……”
说到这里,于阳嘴角的笑容慢慢的落下,一点一点的变成哀伤,眼眶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明明告诉我只是出去透透气,可是你怎么就……”
说到这里,于阳已经哽咽了,他不再往下说了,伸手抹了抹眼泪,不忍在这个伤心地停留,撑着伞抬脚就离开了。
等于阳走远了以后,顾盼生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他愧疚的看着于阳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