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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可这连续一个礼拜,启明学校都是热门话题,哪还用得着拿这诗来渲染气氛?
她在《十字街心》发其他文,用的是“云之亦”的笔名,是为了纪念她的生母云慧。
这一回发《我启明的先生们》,为免暴露现实的身份,她还临时取的笔名“卜语子”,就是想要低调做人。
结果这姑娘真不见外,一见屁股坐珍卿旁边,搭着她肩膀兴匆匆问:
“我早听说你是禹州来的,想着就应该是你?——哎,你启明的先生们,怎么弄到这地步呢?”
这姑娘没收着嗓门,没一会儿功夫,就引来三四个女生来。
她们也叽叽喳喳地问,珍卿是不是“卜语子”,启明学校的事是真的吗?
然后这四五个女孩子,把本层的学生几乎全引来了。
过了不到一下午,全校师生都叫晓得,珍卿有个笔名叫“卜语子”,《我启明的先生》是她写的。
同班的朋友们很生气,说这事没有跟她们说,她们亲友都在议论此事,没想到当事人就在身边。
于是乎,珍卿和《我启明的先生们》,引起了校方的极大重视。
礼拜一的晚餐桌上,珍卿听到一件更绝的事。
《十字街心》的魏经纶先生,特地来谢公馆跟她讲这事。
他们报社有个编辑叫边庭,边先生有位老师叫武庆良,武庆良
有位同乡好友,是应天政府的教育部长,教育部长元仲兹先生,跟他们的韩领袖能直接对话。
元仲慈先生捶胸顿足,嚎啕着满地打滚儿(呃,这个可能没有),说教育家要被兵匪逼死啦,国家还有啥前途希望啊,请朝领袖严惩剥虐一方的兵匪……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韩领袖真是爽快人。当着元仲慈先生的面,叫人写电报给禹州何督军,把那为祸一方的罗旅长,务必速速逮捕法办,还永陵市的百姓清平世界。
珍卿听得像鬼话一样。
她想一个六度分离理论,说每个人至多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全世界的任意一人。
这么推导下来,她要认识那位韩领袖,压根不需要六个人,只三个人就够了哇,突然感觉自己牛牛的。
不过,就那样不择手段的独夫,她也犯不上去认识他。
然而,韩领袖竟然这么好说话,似乎跟包青天撞人设了,这事听来真是奇怪啊。
刚从江平回到海宁的三哥,给珍卿普及了下军政时事。
原来,为祸她家乡永陵市的罗旅长,并不是禹州何督军的属下,而是徽州孙举文的属下。
徽州督军孔举文狼子野心,一直觊觎禹州南境的富饶县市。
之前,韩领袖对付禹州何督军,孔举文坐收渔翁之利,实际占际了禹州南部一些市县。
禹州何督军怕腹背受敌,于是暂时忍气吞声,没有立刻收复失地。
应天政府的韩领袖,帝王心术非常深。
他对不服膺他的旧军阀,各种手段花样百出。
他叫禹州的何督军,法办盘踞永陵的罗旅长,就是要挑拨何、孔二督军,进一步地交恶,他自有办法坐收渔利……
禹州发生的军政变故,杜太爷他们竟无一人说过,海宁的报纸也没报道过这些,珍卿到如今才晓得端底。
他们该不会有危险吧?
不过溯及这些事的源头,珍卿竟然像个小蝴蝶,无意间扇动翅膀,也许竟影响到一地的军政局势……
要不是还担心杜太爷他们,她真的忍不住要飘了啊!
下个礼拜一的下午,珍卿站在空旷的舞台上,身后一方拱形的墙壁,身前是垂地的紫绒布帘幔。
这个半封闭的空里,只站着四个人,她、裴俊瞩、施先生。
珍卿手里拿着三张纸稿,是《我启明的先生们》。她面前一个民国的麦克风。
帘幕外主持人在说话:“……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请卜语姿小姐,为我们朗诵——《我启明的先生们》。
珍卿眼前的紫绒帘幕,稍稍拉开了一条缝隙,
左前方的钢琴凳上,坐着她的钢琴老师密斯杨,密斯扬给她比个“好”的姿势。
珍卿深深地咽一口唾沫,拉开缝的帘幕很快关上,但她也看清了下面乌央乌央的观众,真是乌央乌央的一片人啊。
培英女校的全体师生,还有不少师生的亲友来了;培英男校的全体师生,还有不少师生的亲友来了。
能容纳六百人的大礼堂,不但所有座位坐满了,两侧和后位还站满了人——这礼堂差不多有一千人。
裴俊瞩以为珍卿紧张,无声地打手势给她鼓劲儿。
培英的师生没跟她商量,就给她攒了这么大个局,还叫她念自己的文章卖惨。
虽然她写文章本为卖惨,但又没多少人认得她,她在二维世界卖惨也就卖了;可是当着一千多人卖惨,真是又羞耻又悲愤。
珍卿找尽了理由,才说服了校领导,要她“卜语子”当众卖惨也可以,但是她不愿意露脸儿。
然而是骡子总要叫两声,帘低婉清缓的琴声响起来,她怀着别扭复杂的心情,开始念自己的文章:
我从小受的家庭教育,私塾教育对我影响很小,入新式学堂是在十三岁。
新式学堂的入学考试,在那一年的三月初。
我在表姐的喜宴上……
珍卿念着认真写的东西,念着念着就声情并茂起来。
但她才念到“吃坏肚子”,就听到巨大的抽泣声,给珍卿吓得猛一顿,这还没念到泪点呢,是不是有人找了泪托啊。
珍卿惊讶并腹腓,但嘴上功夫并没停下。当她用低沉而恍然的语调念:
但我却一瞬间明白了,“经费”这个奇怪的词,竟也可掌控智者和勇者的喜怒哀乐。
帘外忽响起密集的掌声,珍卿默默地听一会儿,觉得这些掌声,像从容而坦然地雨点,让人感到无言的鼓舞……
从“我为跛了腿的张庶长哭,我为呕了血的梁校长哭,……”
珍卿不觉间喉间发紧,还是往前推进着语言,即便泪花模糊了视线,她的朗诵也无迟疑,就这样深沉地激昂地念着……
等到念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忍住,又一次泪流满面,泪滴打湿了她的稿纸……
她听到帘幕外面,响起了潮水盘的掌声,经久不息地传向耳中。
裴俊瞩给她戴上口罩,施先生拉开帘幕一角,裴俊瞩挽着珍卿出去。
珍卿连给大家鞠了三躬。
听到不少人对珍卿喊:“别哭了,我给你捐一万。”
施先生把麦克风递过来,然后克制一下哭意,凑到麦克风前面,用略喑哑地声音说:
“谢谢各位,我想向社会发点呼吁,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只有少数人能听见……此时此刻,我为我的母校庆幸,这么多高尚的人听到我……为母校的哭声……感谢大爱,我相信好人一生平安……”
台下还有不少人在叫价,就像慈善拍卖会竞拍的情景,珍卿发自肺腑地说一句:
“多谢大家慷慨解囊,目前我代启明所收善款,已足够一两年经营之用。
“中国以内,像我母校启明这样,因经费短缺而难以为继的学校,一定还有很多。请各位善心人多帮帮他们吧……”
有个人诧异地喊:“你的母校总要长办,还有嫌钱多的吗?”
很多人附和他人的疑问,有人怀疑她过分善忍,是在以退为进地博同情,其实想要更多的人出钱。
珍卿就再解释一句:
“我是启明教出的学生,自然知道先生们的心性,我们只需一碗水活命,不需一湖水干看着。再说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珍卿话音不由顿住了,她思想倒是没有滑坡,但刚才情绪太过强烈,她嘴皮子有点滑坡了。
然后有人重复她的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有人大声拍手喝彩。
有人叫珍卿摘下面罩,露出她的庐山真面目。
珍卿在热烈的欢呼喝彩和掌声,头脑发热地走下了舞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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