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鸣不敢看韩竟,眼睛看向别处,过了好久才说,“哥,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是真没办法了。”
话真的说出了口,大鸣觉得也没有很难。
“我现在就是想着找个干苦力的临时工都找不到。”大鸣面露苦涩,“我知道部队有规章,有纪律。我也一直遵守着,一直相信着。可那些东西最后,”
大鸣说不下去,低骂了一句。
“他妈的。”
“那些东西最后,又都带给我了什么!”
工作被顶替,父母无故被辞退。
一家住在狭隘逼仄的小房子里。
每天裹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大鸣红着眼,“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那些我曾经所相信的,我所坚持的,都那么可笑。”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我跟我哥都是个傻逼,我们是为了什么而送命流血,又为了什么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哥,我有时候想想,我都觉得很讽刺”
“好了,闭嘴。”
韩竟手臂格挡着他,把他押回到树下,眼睛看着他,不带着一点色彩。
“闭嘴,冷静。”
大鸣被韩竟目光所震慑住,下意识还以为是回到了部队。
韩竟盯着他,语气肃然冷淡,“冷静。”
这两个字像是夏日里迎头的一盆冰,把大鸣整个人要炸的冲动,全部熄灭殆尽。
大鸣神色颓然,闭了闭眼,好半天没有说话。
韩竟见他平静,松了胳膊。
大鸣拿手搓着自己的头发,“哥,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呀?每天过的都提心吊胆,看不见前面的路。”
韩竟没吭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什么时候小狐狸可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工作,可以自由光明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什么时候大鸣能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什么时候大鸣能得到他应有的公道。
什么时候人不在被限制,可以自由地出入他们想去的地方。
什么时候华国才能屹立世界,不受制裁,河清海晏,祖国统一。
韩竟也不知道。
大鸣也没指望能从韩竟嘴里得到答案,愣了片刻,带着些许茫然。
“哥,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被国家抛弃了。”
“可,哥,我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哥哥献出了生命,他献出了青春。
可,他,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
韩竟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按着他,逼着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没有被抛弃。”
“国家也不会抛弃你。”
“孙大鸣,我告诉你,你可以对某一个官员甚至某一些官员或者机构失望,但你不能也不可以,对国家失望。”
“你头上顶的是日月昭昭,你脚下踩得是森森白骨。孙大鸣,我告诉你,你永远没有资格对国家失望。”
这样的国家能站起来已经很是顽强。
“你要给它时间。”
“我们,都要学着给它时间。”
————
今天一天收益都很不错,破3了,直逼着4。
孟宁数钱数到手抽筋,回家的时候,都哼着小曲。
“晨晨,冬冬,我回来了。”
孟宁推开家里大门,家里却站着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孟宁下意识退了出去,以为自己进错了家。
男人憨笑开口,“小嫂子,我,我叫孙大鸣,是竟哥的战友。”
“你好,”孟宁关了家里大门,有些歉意,“对不住,韩竟没跟我说,你要来家里,我今天回来的有点晚。”
“没事没事,”大鸣像是很拘谨般,“嫂子,是我非要跟着我哥回来的。”
“大鸣,你快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嫂子,我不渴。”
“没事,你先坐,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孟宁包都没放,直接去了厨房。
韩竟果真在做饭,“回来了。”
孟宁拿手指戳他,“你战友来家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
“没来得及,有些事,晚上跟你说。”
这几天,孟宁忙的顾不上家。
家里家外都是韩竟一手操办的,孟宁也有心想给韩竟做脸。
男人嘛,还是要适当奖励一下。
不然,以后哪儿还有动力干活。
她把包放在韩竟怀里,推着他出去,“你去陪你战友聊天吧,今天我做饭。”
“不用,大鸣不是外人。”
“他不是外人,也不能丢了我家韩同志的脸面呀。”孟宁开玩笑推他,眼里划过狡黠,娇俏道,“一会儿我给你做脸,吵不还口,骂不还嘴。”
韩竟低头看她,眼里都是柔情,看的孟宁脸色微醺。
“你,”他顿了下,“算了。”
“我怎么了?”孟宁最烦韩竟这种话说一半的人了,“你想说什么。”
韩竟轻敲了下她额头,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以后,也早点回家。”
孟宁:“”
好吧,这件事确实是孟宁心虚。
————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鸣很拘谨。
搞得孟宁都以为是不是自己在外面,他不好意思吃饭。
所以,她早早吃完饭,带着两孩子下了桌,领着两孩子回去洗漱。
可孟宁不知道她的体贴倒是把大鸣下的够呛。
孟宁刚一走,大鸣就连忙开口,一脸着急的问韩竟。
“哥,嫂子下桌这么快是不是是因为我?我刚刚喝粥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不是。”韩竟对孟宁性子有几分了解,“她可能就是怕你不好意思。”
“是吗?”大鸣惴惴不安,“哥,小嫂子不会不喜欢我,不带着我做生意了吧?”
韩竟带着几分心酸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给大鸣满上。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了受尽社会苦难,性子也变得逢迎讨好。
韩竟喝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咽下喉间酸涩。
但他还是道,“大鸣,这件事我会帮你去说,但我不会强迫她一定去做。我也没有资格强迫她。”
他娶孟宁不是为了让孟宁受气,更不为了让孟宁赚钱。
“哥,我知道。小嫂子做这个生意也不容易,风险那么大,谁也不敢把风险寄托在外人身上。”
大鸣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弟弟我这是真没办法才求到哥你面前来的,是我先不要脸上赶着的。”
大鸣把自己杯子面前的酒也一口闷了,“哥,你放心,不管怎样,弟弟我都谢谢你。我也谢谢我小嫂子。”
韩竟陪他走了一个,“明天早上,我给你答复。”
“好。”
————
孟宁不喜欢醉酒的男人,尤其是喝完酒连收拾都不知道收拾的男人。
韩竟在外面喝酒,她也不知道韩竟是不是她想的那种情况。
索性,一进屋,孟宁就把晨晨放在了中间,自己则是跑到了里面躺着。
哄睡了晨晨,孟宁也差不多要睡了。
听着院子外面细小的动静,孟宁便知道这是韩竟在送客。
走得到还挺早。
孟宁对大鸣印象好了不少,是个有分寸的人。
累了一天,孟宁躺在床上,脑子很累,感觉自己闭上眼就能睡过去。
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却有点睡不着。
这还是韩竟第一次在家里宴请朋友。
也是韩竟第一次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孟宁觉得是挺新奇的一件事情,而后,她脑子又开始发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