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反而是伤了先帝的心。
&ot;阿娘婚前喜欢的人是皇兄吗?&ot;元柏不无伤心地问道∶&ot;就是像阿爷喜欢阿娘那样喜欢吗?&ot;
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是一个&ot;不是&ot;,但是郑玉磬给的却是&ot;是&ot;,她默了默,才道∶&ot;不过你阿爷当初后官佳丽三千,阿娘被迫入宫,但我同他……曾是彼此倾心,只是后来他也要学着纳妾,所以阿娘就不再喜欢他了。&ot;
元柏这个时候只知道帝王一向是有很多姬妾的,还知道姬妾是用来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只是不太明白具体之事,但是如今的皇帝却又不肯纳嫔妃,甚至连皇后的位置都还是空着的,但是他又太过伤心,不愿意继续问下去母亲当年的事情。
&ot;从前从来没有过不纳嫔妃的皇帝,&ot;郑玉磬顿了顿,抚摸着元柏的头,希望这样能够给予他一点安慰与力量,&ot;你皇兄说他会是,我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到。&ot;
显德能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他,郑玉磬已经不会再惊奇于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清楚这些,她沉默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开口,&ot;元柏,阿娘并不希望叫你为难,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用这样的身份与他有私。&ot;
&ot;阿娘希望生养出一个储君的郑太后已经死了,&ot;她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音一如既往,显得忧郁却轻柔,&ot;只是我一直怕伤害到元柏,所以从前一直瞒着你,也犹豫要不要再入后宫。&ot;
没有孩子会轻易接受他的母亲改嫁,但是郑玉磬也不想有更多人知道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给元柏留一个勉强还可以的名声,她柔声道∶&ot;元柏,我第一次做别人的娘亲,虽然想努力做一个好母亲的,可是看来终究是失败了。&ot;
她所给孩子找到的继父不怎么样,这几乎又是第三次嫁人,&ot;阿娘从前有许多回都是认命苟活下去的,但是却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天道轮回,我还是要同最初的那个人在一处。&ot;
左右她是没有办法逃离萧明稷的,这样偷偷摸摸一辈子,没有一个皇后的名分可以稍微拿捏他,将来不许他纳其他嫔妃,太后更没有资格阻挠皇帝有新的后嗣。
&ot;是因为他想要娶阿娘,不安好心,才会待我这般好,想要讨阿娘都欢心,对么?&ot;
元柏这些时日关于黄鼠狼为什么给鸡拜年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他默默地哭了多久,郑玉磬就给他擦了多久的眼泪,直到他不再抽噎,郑玉磬才停下来。
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面上也多了许多清泪。
她心疼这个孩子的遭遇,有些时候也有些暗自悔恨,怎么当初没有狠心将他堕掉,反而一时心软,将他留下来到这世上走了一遭,体验许多超出一个孩子认知的酸甜苦辣。
但是想一想,除了不希望秦家绝嗣,心里存了报复先帝的念头,大抵是她也不愿意平白剥夺一个鲜活且无罪的生命。
&ot;他说大抵拖过秋日,上皇驾崩的事情也就该昭告天下了,&ot;郑玉磬轻声道∶&ot;本来出了正月就该说的,但是因为天子需要养病,所以就拖到了如今。&ot;
皇帝身为人子,大行皇帝又是他亲生父亲,自然要出席大行皇帝的虞祭,只是腿伤未愈合,伤筋动骨,总得休养些时日才能主持这些典仪。
他如今勉强能撑起身子站一会儿,只怕离能走的日子也不会太远,皇帝已经太久没有在公开场所露面过,也需要这样一次露面打消流言蜚语,因此他也盼着郑玉馨能早下决断。
&ot;阿娘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意隐瞒元柏,若是愿意做他的皇后,诏书上还会再加一句&039;&039;太后殉葬&039;&039;,&ot;郑玉磬苦涩一笑,&ot;但若我始终不肯依,固然还能留在长信宫里,只是不知道这纸究竟能包住火到几时。&ot;
&ot;那阿娘还要不要我了?&ot;元柏听见母亲说这样的话,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已经哭红了的眼睛又涌出了眼泪∶&ot;是不是阿娘要另嫁旁人,我便再也不能与阿娘相认了?&ot;
那个皇兄一直打得一手好算盘,阿娘改嫁给他,将来不是要把自己驱逐出宫,就是母子不得相认,他自然是想做储君的,可是并不想失去自己的母亲。
&ot;他说以后要把元柏依旧可以放在阿娘的名下,私下我与元柏是不必避嫌的,&ot;她摩挲着孩子的小脸,面上的泪痕并不比他少,&ot;元柏是我千辛万苦生养下来的,母亲怎么舍得了你?&ot;
枕珠在外面听着里面殿下呜咽,一直守着门不敢进来,也不敢走,哪怕里面的声音没了也是-样,一直等到新上任的福禄过来问娘娘用膳的事情,两人才一道进来。
秦王殿下已经在郑玉磬的怀中睡着了,郑玉磬的神色稍微有些不大好,双眼的周围也泛红,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和心情与枕珠多说些别的什么,叫人吩咐乳母将秦王抱了下去,晚膳也没多用几口。
萧明稷从福禄那里知道这事以后有心让人抬过来看一看她,怕郑玉磬食不下咽,但是郑玉磬却推拒了,一连几次他设法想让郑玉磬过来,或者借着教导元柏,把这个孩子带出来问一问,或者自己主动好言好语劝解这个音音所生的孩子,但都不能如愿。
太上皇与太后所住的长信宫重新封闭起来,除了每日膳房还送饭菜,以及紫宸殿送来新奇贡品,剩下的时候几乎都是与世隔绝。
即便是秦君宜,也没有见到郑玉磬或是元柏,郑玉磬本来是一个希望孩子好好读书的人,但是却无故不让秦王到文华殿上课进学。
他身在外朝,皇帝又绝对不允许他将手伸到内廷、尤其是郑太后身边,之前也仅仅是能从秦王口中知道太后这一段时日是不在宫中的,因此他虽然心里忧愁,但是却没有办法知道内里详情。
等到过了半月有余,天气逐渐转凉,甚至皇帝已经可以凭借旁人搀扶或是拐杖行走的时候,长信宫才派人传了叫信过来,请皇帝过去了一趟。
建昭元年正月,太上皇驾崩,帝与太后郑氏悲痛不已,后追念大行皇帝之恩,坠楼未死,而后仰药身亡,陪葬帝陵,上因坠楼故,腿有疾,不能视朝良久,故秘不发丧,待九月圣体渐好,复为上皇与太后举丧,哀甚,毁骨消容,辍朝七日。
上尊大行皇帝为中宗皇帝,追赠太后郑氏孝烈皇后,附上皇庙,一切丧礼待遇悉如元后,所有五品以上命妇尽哀哭丧,不许有误。
上度己病,不能有嗣,遂从门下省侍中秦君宜进谏,立孝烈皇后所出中宗第十子萧明弘为皇太弟,正位东宫,择日册立。
新君哭灵三日,诏书皆由秦君宜所书写,在外人眼中,秦侍中作为皇太弟的老师,他如今算得上是皇帝还比较宠信的文臣,这些原本是翰林院学士的活计都悉数交给了他。
然而实际上,只要是皇帝当真亲近的人,也知道皇帝那哭灵未必存了几分真心,眼泪虚假得很,左右萧明稷是天子,腿伤未痊愈,来了几次也不会停留太久,可是每到写诏书的时候,却要他亲自来办。
虽说国丧三年,但是皇帝服丧是以日易月,守够二十七天就可以重新如平常一般起居度日,而太后与上皇俱丧,中宗皇帝嫔妃悉数入寺庙修行,宫中冷清,皇帝也难得有了立后的兴致,让三品以上官员将家中适龄之女的画像都送入宫中,以备遴选。
其中中书令郑公之侄孙女,容貌酷似孝烈皇后,容色姝丽,为众女之最,令人见之忘忧,上过府亲探,果知传言与画册不虚,遂解腰间白玉以为相赠定情之物,册郑氏女为皇后,待钦天监选日册封。
中书令族中接连出了两位皇后,一时间门庭若市,郑公本来就有些年纪,但是同僚庆贺,无论真心假意,都是硬着头皮应酬,但是郑府热闹归热闹,实际上新皇后所居住的后宅院落却始终保持着安静。
除了有些时候多些没有办法拒绝的不速之客,都一直宁静如初。
&ot;音音,郑府住着可还习惯么?&ot;
冬日里,那本该在宫中的不速之客丝毫不见外地坐在榻上,品尝郑府送来的茶,听着前面的动静微微蹙眉∶&ot;这些时日委屈了你,立政殿朕已经重新令人修葺过,一定会叫音音满意。&ot;
&ot;东宫说起来也已经荒废了许久,所以朕想着等人再收拾一番,让元柏住过去,到时候若是少些什么,朕会从内库里垫补。&ot;
万福在一侧斟茶,微微有些手抖,立政殿光是在圣人手里就已经整修过两回,那奢靡的程度就是紫宸殿也有些不如。
但是已经换了未嫁女装束的郑娘子却不太在意这些,只是坐在郑府新布置的闺房绣墩上,盯着萧明稷手中不知道续了几杯的清茶,略有些发嗔。
&ot;皇帝,你到底还要在我这里坐多久才肯走?&ot;
郑玉磬多少有些无奈,萧明稷这些时日仅仗着腿伤好了许多,来得以前勤,虽然说他们如今名v上是未婚夫妇,但是帝后又不同于民间一些男女,婚前频繁相见,总是叫人听着不像话了些。
&ot;再在这里耗下去,日落西山,长安宵禁开启,哪里还回得去宫,皇帝微服出访,难道还要学戏文里那一套,等到巡防的将领查到你身上,才亮出身份?&ot;
郑玉磬都被他的无耻气得不成,但是萧明稷听了却不见挪动的意思,望了一眼外面逐渐暗下去的天色,逗了逗她。
&ot;若是回不去,难道郑公还不能留朕住在府上了?&ot;
作者有话要说∶郑公∶可著我一个人家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