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已是乱成一团,在禁卫军出发之前,方恒修就已经带着松泉一起出宫去找人了。
与此同时,在方幼青身处的房间之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有很多人来了。
方幼青的眼睛亮了起来。
虽说她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时辰,但想必也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以松泉的细心程度,这会儿肯定该去宫中找人来救她。
紧接着,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方幼青趁机挣脱白玉京的手掌,大喊道:“我在这里——”
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她现在也考虑不上会不会刺激到白玉京了。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渐渐门外打斗的声音小了下来,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应该是救她的那队人赢了。
可下一秒,方幼青欣喜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推门而入的高大男子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眼珠还泛着淡淡的幽蓝。
这不是她熟识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从他的外貌看来,或许都不是青龙国的人。
“你是谁?”白玉京拔出佩剑横在两人中间,沉声质问道。
男子像是没听见白玉京的话一般,将视线牢牢锁在方幼青所在的位置,放轻了语气问道:“长公主殿下,你还记得我吗?”
方幼青不知他是敌是友,没有回话,而是摇了摇头。
男子的情绪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此人正是前来青龙国办事的钟离长驰。
早些时间,他在入城前就遥遥看到了一辆马车被劫持的全过程,但出于不想多生事端的心里,他并没有去多管闲事。
直到听闻了那辆马车是公主府的马车后,钟离长驰才当机立断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带着手下沿着那个方向搜寻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郊区深处未曾有人到访的一处私宅中找到了人。
如果不是他恰好撞见,定然不会这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
她不记得他没关系,他记得就行了。
钟离长驰轻声道:“殿下,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他的眼神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分毫。
一别许久,长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摄人心魄。
稍显凌乱的坠发使得她艶丽的五官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绑着她的黑色缎带并未让她显得狼狈,而是衬得她露出的肌肤更为欺霜赛雪。
挡在她身前的男子,也就是绑架了长公主的人,出乎钟离长驰的意料,竟然是长公主的驸马。
这……
他有些琢磨不透对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了。
为钱,为权?
还是为了给他自己国家谋利益?
但似乎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钟离长驰眼神一凛,向白玉京挥出长剑。
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有把长公主救出来,至于送不送她回去……那就要再作考虑了。
兵刃相接发出脆响,方幼青想象中白玉京被人三两下打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们两人打得你来我往,丝毫看不出来白玉京往日弱不禁风的书生气质。
方幼青此刻才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她抢回来的驸马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对他的认知,仅仅局限于他表现出来的那一部分,以及剧情中人物的行为。
见僵持不下,钟离长驰十分干脆地高声喊人:“来人!”
原本候在外面的侍卫鱼贯而入,将白玉京所在的位置围得密不透风。
钟离长驰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刀剑无眼,放下你手中的兵器,束手就擒吧!”
白玉京向后退去,退到床榻的位置时,他抬眸望向钟离长驰,嗤笑一声:“今日之事,白某记在心里了。”
钟离长驰下意识地觉得这话不对劲。
只见那白衣男子揽住靠在床边的美人向床榻里面滚去,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地方,床榻和墙壁相连的地方闪开一道缝隙,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钟离长驰扑过去怒不可遏地将床褥全部掀开,胡乱摸索着,可片刻过去他仍旧一无所获。
“把床给我搬开!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被白玉京抱着,跌入隧道的方幼青只觉得眼前骤地一暗,而后身体向下翻滚。
落地之前,她感觉到白玉京把她换了个位置,将自己垫在了她的身下。
“殿下,你有没有伤到……”
他的声音因为胸口传来的闷痛而有些变了调。
方幼青察觉到目前尴尬的姿势,赶紧从他的身上滚到一旁:“我没事。”
久久没见白玉京坐起来,方幼青这才侧首去望他。
右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钟离长驰划了一个大口子,正在向外面渗血,将白色的衣袖侵染了一大片红。
刚才落地的时候,为了护住她,大抵伤口又遭到了二次伤害。
他肯定还伤到了别的地方,不然不会如此狼狈,连动弹都难。
方幼青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静默半响,白玉京突然开口:“殿下,如果我们能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小密室里过完一辈子,该多好啊。”
“不可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发言吓了一跳,方幼青道,“要住你自己住,我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陪你。”
白玉京苦笑:“殿下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说说罢了。”
“这么简陋的环境,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苦……”
撑着从地上踉跄站起,白玉京随后也将她扶了起来。
“你松开我的脚,不然我——”怎么走。
还没等她说完话,白玉京就打横将她抱起:“没到地方之前,我绝不可能松开你,殿下还是别再想了。”
手臂上的伤口痛得他脸色发白,可白玉京仍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他抱着他的殿下走在昏暗的隧道中走着,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如果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可只要是路,就一定会有尽头。
到了一扇石门前,白玉京腾出手按了下机关,石门便开了。
候在门外的马车见他出来,连忙将他迎了上去。
“公子,我们赶紧走吧!那帮人再过不久可能就会找过来——”
马车哒哒地向南边驶去,但走出去没多久,方幼青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追兵的声音。
白玉京也听到了,他伸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方幼青动弹不得,但从他的反应中,还是猜测出了来人肯定不是刚才那队人。
“是不是方恒修带人来了?”她问道。
白玉京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驾车的人被越追越急,在禁卫军包抄围堵之下,马车夫心一横,直接向着树林中转了弯。
“前面的人,停下——”
听见方恒修的声音,方幼青再次挣扎了起来:“你把我留在车中骑马走吧!我会跟皇上说不再追你,放你一条生路。”
白玉京垂着眼眸,笑着摇了摇头:“除非我死,否则绝对不会放开你。”
马车慌不择路地越走越偏,一阵嘶鸣声传来后,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夫惊慌道:“公子,没路了!”
正前方是一堵高山,而左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其他有出路的地方追兵正在迫近。
插翅难逃。
白玉京掀开车帘看了看,对着车夫道:“你走吧。”
车夫握着拳挣扎片刻,最后还是转身跑了。
在他走后,白玉京坐到了车外,握着缰绳回首幽幽道:“殿下,在我左侧是山崖,你猜,从这里掉下去,我们会死吗?”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向着山崖跑了起来。
白玉京重新回到了车里,扳着方幼青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我要你只有我一个人。”
一字一顿,爱恨交织。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方幼青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目光交缠的瞬间,她忽地一笑:“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
马因为恐惧在崖前停了下来,白玉京附身留恋地摸了摸她的脸,而后抽出长剑,对着马背挥去。
吃痛的马匹发了疯一般朝着山崖冲了过去,在马车跟着坠落的前一刻,方幼青被他推了出来。
“骗你的,我还是舍不得。”
“殿下,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白玉京——!!!”
等她再去看的时候,马车和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白玉京,是死了么?
方幼青望着山崖的方向,脸上一片茫然。
身后追来的方恒修终于赶到,慌乱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把人抱在怀中。
“阿姐,阿姐……”
刚才那一幕让他心惊肉跳,所幸白玉京临时改了主意,阿姐并没有没有什么事。
“带人去崖底搜,我不信……”
见她这样,方恒修心疼万分,连忙吩咐下去让禁卫军去崖底搜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泉驾着的马车也到了,对着方幼青一阵嚎啕大哭,但女子毫无反应。
方恒修止住松泉,把受到严重惊吓的长公主扶到了车上。
“长公主她……先回去吧。”
五相崖深不见底,白玉京怕是……
一天后,日夜搜寻的禁卫军终于传来了消息,去看了后的方恒修当场便下令,将尸身立即火化。
阿姐想怨就怨他吧,只是白玉京现在的样子,他实在不敢让她看见。
回宫之后,得了消息的长公主果然来找了方恒修。起初是找他闹着要见白玉京,等被拒绝了几次之后,她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去强求。
受了刺激的长公主在府中休养了许久,直至月妃临盆的那天才再次出门。
折腾半夜之后,月妃才晨光熹微的时刻诞下了一名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