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魔或许没有弱点。
但是,在“日轮刀”之下,脑袋,脖颈,就是致命的弱点。
甚至是——
天克!
是来自谁的相助,一条“空隙之线”明晃晃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找到了!”与此同时,医生的声音终于出现:“前方十一点方向,靠近类似头端侧下方三尺,环状凹陷的部分,照这那里劈下距离最近!”
海魔从深水中探出,它没有察觉到这边变化的形式,可庞大的体型注定了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场上局势的骤变。
这个和深渊之中克苏鲁神话相似的怪物带着人耳不能分辨尖哮,伸出几条强有力的腕足,攀附上了不远处横跨江面的赤红色大桥,同时挥舞着足以遮天蔽日的触手砸下。
脚下是诡谲的漩涡和汹涌拍起的海浪,上方是无差别扫来的腕足和触手,我拧了拧眉,脚尖轻点,正打算正面迎上试刀,一道比我更快的金色刀光一闪而过。
“小心。”个头较小,身着重装,裙铠覆身的少女骑士落在我的身侧,一圈一圈的水波纹从她脚下荡开,来自湖上仙女的祝福能让她轻松地立于水面之上,被风隐藏的剑稳稳握在她的手中。
我们两人一致地看着前一秒被砍断,落在前方的触手已经完成了再生,剑士不发一言地迅速补上一剑,沉稳地询问:“还好吗?”
“嗯,”我笑了笑,对上那双剑意凛然的碧绿色眼睛,“谢谢您的帮助,saber小姐。”
少女骑士与我的视线一触即分,她偏了偏头,没有对我的话加以回应,只是凝视着越发庞大的海魔,“rider和他的御主会在上空尽力吸引它的注意,能说说你的计划么?”
“很简单,”我在剑士的掩护下争分夺秒地调整状态,“我并没有能在一瞬间使之蒸发的大规模宝具,那就只能切中要害,一击中的。”
“刚好,”想到这份力量的来源,我说出口的话不由自主地带着回忆和怀念:“我的刀可以对不死生物特攻。”
“我明白了,”剑士的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我手中的刀,重点在“恶鬼灭杀”上停留了一瞬,“你前进的道路可以交给我,其余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做了一个决定,带着郑重和隐晦的暗示:“不必过多忧心。”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完好的双手,握在手中以及隐藏不可见的那把“胜利誓约之剑”,想到她背后那位为了“大我”不惜一切的御主,接收到了她的暗示。
竟然是一个私人的决定吗?
这一刻,“骑士王”阿尔托莉雅的存在,比隔着屏幕的认知更加鲜明。
“谢谢您,……王,”我弯起眉眼,“我相信您,也相信‘胜利’的力量。”
这一份胜利,不止是你的胜利誓约之剑,还有鬼杀队为之代代传承了千年的信念。
日出决战时高高举起、从天而降的那把刀,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才能够将天火带入人间,将恶鬼打入地狱。
我没有再看这位骑士王的表情,大笑着一跃而起,举起了手中已经默默等候了太久的刀,横冲直撞地闯入了成片触手包围的领域。
腥咸的水浪成片成片地拍打而来,相比于高空突进,下方的路更加艰难,却也更加隐蔽和顺利。
刀枪交替,两翼的阻碍随着我越来越快的突进被同步清扫,那是saber和不知何时赶到的ncer的相助;
天空中划过的雷电战车伴随着盛开的火树银花,拉走了海魔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而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医生的播报也越来越精确。
到了浓雾中心,天空中的日轮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海魔交错扭曲的身躯近在眼前,我破开最后一个浪头冲出,脸上还带着深海生物特有的腥咸之气,手腕已经自发地翻转抬起。
迟钝的,思维简单的海魔似乎终于发现了它脚下的存在,它收回了空中乱舞的触手,猛地张开,气势汹汹地向我包拢而来。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待遇。
我笑出了声。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我仿佛透过了层层的血肉,看到了在海魔中心,表情扭曲、神色癫狂的魔术师。
“你知道上一个挥舞着触手,能无限再生的东西叫什么吗?”
魔力凝成漫天的箭雨从远方发射而来,危险和包围被短暂清空,于是我知道,阿拉什前辈的清场工作已经完成,终于能够腾出手来支援。
“好了,是时候了。”我轻轻地自言自语。
话音落下,我本就绝佳的状态就层层攀升,在我惊愕动荡的心神波动之下,突破了一道又一道不可能突破的桎梏和隔阂。
而几乎是将刀举起来的一瞬间,我猛然平静下来的内心就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我能发挥出超越百分之一千的能力。
我内心有无尽之火在燃烧,手中的大薙刀在发光,变大,变亮。
属于我的能量外放凝成实质,是魔力?生命力?还是……纯白色的查克拉——须佐能乎。
伴随着眼睛久违的灼热感,并非完全体,只有一双巨人的手臂,甚至连骨骼和经络都不明晰,可它的确是须佐能乎。
我莫名的就是知道,此刻的我仍旧是三勾玉的状态。
凝聚出的白色查克拉聚散分离,一双双手托住了它。
我眨了眨眼,以为是我的眼花,可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手披着羽织的一角出现,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火焰的边角,半边对开的拼接,粉紫渐变的蝴蝶纹理,绿色市松图案,黄色的三角图,甚至还有毛茸茸的兽毛……
“好多人呀。”眼角的湿意被升腾而起的热气蒸发,越来越多的手一闪而过。
稚嫩的,有力的,穿着统一的鬼杀队黑色队服,很多很多分辨不清的手一一拂过这把刀。
是那些相识相遇相互扶持、拼上生死的同道啊。
他们说:“来吧,挥刀。”
于是我便挥刀。
巨大的刀刃高高举起,天上的日光自动地汇集成光带,穿过浓雾落在了我的刀上。
“让我来告诉你吧,caster,蓝胡子,吉尔斯·德·莱斯。”
无数的藤蔓和枝叶缠绕上了我外露裸露的皮肤,再也看不清表情的脸上,只有那双红色的眼睛,凌冽如刀,如同冷兵器一般冷酷无情。
“上一个能无限再生的东西,叫无惨。”
凝聚了人类战士信念的刀刃破开了尖啸着围绕而上的重重阻拦,精确而有力地砍在了被赋予的弱点“脖颈”之上,摧枯拉朽一般,灼热的燃烧从接触面一路扩散,比砍下的刀刃更快地蔓延至最深部。
在那里,捧着人皮书的魔术师瞪大了本就凸起的双眼,沾染了杀孽和血污的眼底映入了从上空破开的日光。
刺眼的白色,不是他一直以来追随的圣女的荣光,更像是神明从天而降的责罚——
“不,”锋芒后至,先是砍中他护在怀里的人皮书,接着,刀锋上挑,带着一往无前的冲力,斩断了这个英灵的核心。
失去了魔力供给的海魔分崩离析,这一方狭隘的天地崩塌之间,从双脚泛起消散金点的魔术师看着这个单枪匹马冲进来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收回那把神明之刃,明明有来历不清的庞大的信仰向她输送而来,却被她分毫不沾地尽数回馈于天,分明该沾染上神性,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在外。
这个矛盾的,非神非人的少女红色的眼睛褪去,露出了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黑色。
“——是人伐。”
没有人可以代替任何人去原谅,去复仇。
我只不过是基于我自身的判断,选择向你发起讨伐。
或许,最有资格对你行为进行评判的,不是你背弃了的上帝,而是你一生追随的圣女贞德。
而我做的,就是送你去见她。
在消散的最后一秒,吉尔斯·德·莱斯仿佛听到少女嗤笑了一声,留给他最后一句:
“如果你能见到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