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迭声抱怨,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哄着,哄好了年轻人才肯拿出命盘,嘴里小声嘀咕,约莫是说人老了老了不中用,龙山上净是一群吃闲饭的。
他身份尊贵且有本事,有本事的人脾气大点无可厚非,门主闭关养伤,门主不在少主最大。
小祖宗,发发牢骚还能给龙山带点鲜活气。
牢骚发完,年轻人神色微沉,面无表情地踏上【星命台】。
白袍无风而动,命盘开启,他嘴里碎碎念,与先前没睡醒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命盘飞速转动,长老们捏了把汗。
不消一刻钟,白衣少主唇色发白一滴冷汗自额头渗出,双腿发软地从【星命台】下来,骂骂咧咧:“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姜煋这不是欺负人嘛!怎么哪哪儿都有她!”
冲不破那层无形的屏障,屁的命理,两眼一睁什么都没看破,他气得拂袖便走。
觉也不睡了,往【道楼】潜心修行。
“果真是姜煋的手笔?”
“怎么又是她?”
“帝王宠妃长居深宫,这……”
“可能策反?”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瞪不出良计,有人提议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贵妃娘娘既与姜煋有关,不如杀之!”
“杀之,然后激怒她?她可是个疯子!”
“笑话!咱们【龙门】何时怕过【道门】?【道门】都要绝种了!”
“你才笑话,你以为那是谁?那是姜煋!她姓姜!现在大业一半都没成,和她鱼死网破与我【龙门】有何益处?”
“要杀也不能咱们杀。”
众人齐齐看向容越,容越被数道视线盯得打了个寒颤,艰涩开口:“陛下舍不得……”
以他近三年跟在赵潜身边对他的了解,若贵妃娘娘能及时消除陛下疑心,纵她与【道门】存在干系又怎样?陛下凡俗之人,不懂【龙门】【道门】。
论道堂陷入死寂。
……
容越带着‘策反薛泠’的任务回到皇宫,与陛下坦言贵妃娘娘命理难测一事。
赵潜果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晓得有极其厉害的人遮掩了薛泠的命理。
他问遮掩命理有何好处,容越如实回答。
像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命理被藏,会更安全。
【龙门】自古出自【道门】,千年前【龙门】反叛,混战之中【道门】几欲灭道,但无论【龙门】【道门】都在坚守不以术法残害凡俗人的规矩。
苍天在上,但凡修道之人都不想失去天眷。
不对凡俗人出手,却是同道相残,【龙门】之人想起来就会咒一咒姜煋,每月十五更会齐聚【论道堂】咒算此人,说是无时无刻不在斗都没问题。
斗了这些年,咒了这些年,姜煋活得好好的,遭受天谴也只是错乱掌心纹理,堪称逆天的存在。
这样的人,谁不讨厌?谁不畏惧?容越心思浮沉。
“如此说来,爱妃命理被遮还是一件有利无害的好事。”
赵潜把玩笼中雀鸟,主意定下:想得知贵妃是否可信其实简单的很。确认她与池蘅如何来往便可解决当前疑局。
“陛下……”
“道长,此事朕来处理。”
容越欲言又止,闪身隐入暗处。
……
薛泠不知自己命理经多人推算。
大雪纷飞,城外灾民无数,城内热火朝天,救助事宜有条不紊进行,赵潜奉行明君之道爱民如子,被他所爱的子民顾念的都是两府恩情。
如何不气?
心中有气,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真如他计划所行,重臣之子淫乱后宫弄出孽子,珠胎暗结,生下子嗣来血脉骗不了人,罪证如铁,既能毁了两府和气,还能一举占着大义扳倒柱国将军府,将池家永远钉死在逆臣贼子的耻辱柱。
环环相扣,这计策不错。
然而……
薛泠从始至终帮的都不是他。
她的心是偏的,她入宫目的不纯。
大冷天,贵妃娘娘出门闲逛,在御花园遇见身着绯袍披着鹤氅的池行走。
池蘅那日借欲火磨炼先天纯阳功,内功精进一层,凛冽寒冬一眼望去格外精神,意气风发,生动明媚,不受冷冬侵蚀。
“参见贵妃娘娘!”
薛泠低笑,一手拂过落在她肩膀的碎雪,低声道:“明日来我宫里一趟。”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简直直白的法子。
简单直白,才能最快消去赵潜的戒心。
在外人看来,便是贵妃娘娘和池行走相谈甚欢,池蘅笑意明朗,唇红齿白,不说贵妃娘娘喜欢,其他宫妃见了也眼热地很。
有些事后宫的妃子们看得明白,薛泠摆明了勾搭少男,扯什么‘母子情分’。
也就陛下纵容,纵容罢,迟早要出事!
帝王不点头,这后宫的风声便不能飞出墙外——陛下不会允许有人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扇。
她们又不是薛泠。
薛泠说了几句笑着走开,池蘅照常巡视禁宫。
雪还在下。
走在回家的路上,池小将军猜不透贵妃姐姐为何邀她明日前往榴花宫,时间地点分分明明,这才是头一回。
以往她去榴花宫都是随性而起。
明日,明日会发生何事呢?
她想不通。
盛京城笼罩在一片雪白,灾民住进朝廷临时搭建的房屋,街上排着队的是领救济粮的人。
雪灾影响的是民生,再继续下去地里的庄稼都会被冻坏。
她稀奇爹爹有先见之明屯粮建屋储存药材,要不然灾事一起不会反应这般迅速。
有时候给她一种很奇怪的直觉——像是爹爹早就知道今冬有这场大雪。
她捏捏眉心,笑自己多想,所有人都不知道,唯有老天知道的事爹爹怎么会晓得?
朱雀街路北,绣春别苑。
池蘅没回自己家反而先来别苑,门子见了她甚是热情,招呼着人往里进:“小将军,小将军快里面请!”
“清和姐姐今日胃口如何?”
她边走边问跑来迎接的管家。
管家笑道:“小姐今天食欲还好,说民以食为天,不仅她要吃饱,城里的百姓更要吃饱。”
池蘅紧绷了一天的心雀跃开来:“姐姐心善。”
她来时清和正捧着誊抄好的食谱往锅子里放各样底料,紅炉涮锅,银霜炭亮着红彤彤的火,白气蒸腾,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映着一张认真的俏脸,着实赏心悦目。
小将军脚步轻巧,柳琴柳瑟望见她当即眼睛一亮,捂着嘴故意没作声。
池蘅朝她们竖起大拇指。
“这样……应该可以了罢?”沈姑娘自言自语,倏地眼睛被蒙上,她身子一僵,一霎恢复自然,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你又闹我。”
池蘅跪坐在暖席,蒙着她的眼不撒手:“好姐姐,说句好听的我就放了你?”
清和耳尖泛红,嘴硬道:“不说。”
柳琴柳瑟不好再留下去,红着脸撤走。池小将军更没顾忌:“说不说?不说挠你。”
这人!
清和浅哼:“那你挠我好了。”
话音未落,池蘅往她腰肢作乱,清和受不住痒身子缩起来笑着求饶:“哎呀,你别闹……”
眼看要碰到桌角,一双手捞过她细腰,池蘅从身后抱了她满怀,得意忘形:“说句好话?”
清和笑得眼尾发红,才不理她,想了想回眸轻睨:“惯得你。”
“不说就不说。”池蘅松开她,往她对面跽坐。
待坐好鼻子嗅嗅,小脸顿时垮下来:“怎么又是大师伯坑人的食料?”
上次她当着人的面失态,别提多丢人。
“我怎知你要来,不过你来了也好,一个人吃涮锅没意思,你陪我。”
和她不同,清和爱极了这汤料,大师伯这食谱说是食谱真比吃药还管用,虽解不了她体内根深蒂固的寒毒,吃上几顿却能令她少受一些苦。
吃完身子暖融融的,运朝几乎每家都会做‘烫菜’,‘烫菜’和涮锅万变不离其宗,涮锅不珍贵,珍贵的是于她身子有益的食补。
巧妙的搭配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她深感受教。
“陪你也行,我陪你吃涮锅,你陪我去栖春寨‘点鸳鸯’?”
她对‘点鸳鸯’甚是痴迷,清和歪头:“不会又揣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坏心眼吧?”
“我哪有什么坏心眼?”池蘅不服气:“我对你全是好的心眼!”
“啧。”沈姑娘摇摇头:“不信。”
“……”
小将军脸皮微热,耍赖:“不信也得信!”
“不讲理。”
“……”
池蘅胳膊趴在桌子,眼睛一眯:“姐姐,你今儿抹的什么唇脂?吃涮锅还涂什么口脂?不如我……”
“不如你尝尝,省得我再擦去浪费上好的唇脂?”
“欸?好——”
“好什么好?”清和手臂伸长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不准乱想!”
水面咕噜咕噜沸腾,两人不再插科打诨专心吃涮锅,池蘅不敢贪吃,小口小口吃着,免得再顶着张欲色迷离的小脸喊“姐姐”。
她不肯多吃,清和却有心逗她:“怎么不吃?嫌弃我弄的没你弄的好吃?天冷,吃两口驱驱寒。”
瓷白小碟子一来二去堆成一座小山丘,她皱眉犯难:“姐姐,这东西于你有益,于我却是不妥。”
“是洗冷水澡吗?”她眼底噙笑。
池蘅傻了眼:“啊?阿娘怎么连这都要和你说?”
“我嘴甜。”
“……”行,你嘴甜,那你有胆子让本小将军尝尝吗?
“快吃。”她出声催促。
池蘅无奈捏起长筷,将碟内的吃尽。
她喜滋滋地想,婉婉明知这锅食料于我而言是催情之物,偏还敢许我吃,明目张胆的不知“怕”字怎么写,其实婉婉也是喜欢我的罢。
心里快活,待肚皮微鼓有了饱腹感,这才吓得丢了筷子。
清和拿帕子擦去唇角残渍,以清茶漱口,做好这些她回到位子单手托着下颌角,眼神幽幽,语出调笑:“又不好了?”
趁着燥热还没发作,池蘅连忙穿好长靴不敢在她这久留:“哎呀,姐姐我先走了!”
沈姑娘笑眼弯弯,目送她兴冲冲跑出房门,跑入洋洋洒洒的风雪。
真可爱。
这么可爱的阿池究竟何时与她表白呢?
她不吊着她了。
加冠礼后,她要和她谈情说爱。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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