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姐姐?”
喊第一声时没人回,待要喊第二声,沈清和急急忙忙拐进石屋:“怎么了阿池,伤口又疼了?”
她背光站着,并不靠近。这样的距离令池蘅恍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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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待看清她衣裙染血,惊得立马坐起身:“受伤了?谁伤的你?”
她急着下床,伸手去拿刀,一副要和人干仗的架势。
走出两步,一滴冷汗从额头迅速滚落,强忍着,没教自己当着人的面龇牙咧嘴。
池小将军动作太快太猛,等清和赶过来,她已经疼得呼吸一滞,险些晕过去。
裹好的伤口又崩开,清和劈头盖脸斥道:“你急什么?”
她吼得池蘅一愣,忍着疼凑近了,鼻子微皱,这才发现衣裙沾染的不似人血,倒像是……鸡血?
联想醒来时闻到的肉味,小将军心放回肚子里,弯眉浅笑,省得再挨骂,嘴里“哎呦哎呦”喊疼。
鲜血濡湿肩膀处的衣衫,清和见了,深恨自己冒失,可恨也晚了,她叹口气,扶着池蘅往石床躺好:“我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成了惊吓……”
她愁眉紧锁,颇为自责,更有两分好事办砸了的窘迫。
熟门熟路扒开小将军衣领,半点旖旎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重新裹好伤,她幽怨地望着池蘅:“你什么时候才能要我省心一些?”
这样的沈清和,衣裙沾染鸡血,鬓发凌乱,头顶沾着零落的鸡毛,嘴里说着埋怨的话。
落在某人眼里,其实并不落魄,倒像仙子大发慈悲地从云端降落,浸染人间鲜活的烟火气。
她心中动容,感激婉婉能为她做到这份上,心窝发暖,语气软得不能再软:“姐姐,我饿了。”
一句话,堵得清和埋怨的力气都省了。
她故作嗔恼:“我烤的鱼、烧的鸡,没你的份。”
话音刚落,她脸色一变,单手扶额:“坏了!”
人匆匆跑出去,单薄的身影仿若一阵风能将她刮跑,池蘅有心提醒她跑慢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真是稀奇。
相识多年她极少见婉婉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甚至被骂,她也觉得好。
躺在石床美滋滋笑了几声,池蘅饿得脑袋发昏,嘴里喃喃:“姐姐,好没好啊……”
她这般恃宠而骄,沈清和除了宠着还真没半点法子。
绝口不提自己捉鱼杀鸡的辛苦,她挑去鱼刺拿干净扇叶包好鱼肉递过去:“多吃点,不准浪费。”
她前面还说烤鱼烧鸡没池蘅的份,池蘅记得真真的。
年少风流的眉目撩人而不自知:“姐姐,你怎么能拆自己的台呢,这我怎么好意思下嘴?”
“……”
清和红了脸,想拿气话挤兑回去,又想多看看她的笑,呆呆瞧了几息,伸手揪住小将军粉嫩的耳朵,笑靥动人:“阿池,你方才说什么?”
她笑容里带有‘杀气’,池蘅耳朵被她揪得有一瞬酥麻,回过味来,狗腿似地将大鸡腿献上:“姐姐,阿池孝敬你的。”
什么孝敬。
又口无遮拦。
好说歹说才松开她,清和盯着送到手边的鸡腿,盯了几眼,眉眼霎时绽开笑。
她摇头:“你呀。”
你呀。你呀。池蘅发现每当婉婉和她这样说话时,她的喉咙会不自觉发烫。
她唯有喝醉酒才会烫成这样。
关乎这点她没敢和人说,怕被取笑,也怕婉婉知道了不再和她这样讲话。
莫名其妙的,不懂自己到底在意的是哪一点。
山谷的日子偶有波澜,幸而两人互相搀扶,彼此照顾,相依为命。
这是在盛京完全没机会做到的。
每天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睡前最后一句话仍是说给她听。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石屋,清和照常去看睡在石床的人,恰好,撞上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清凌凌,圆溜溜,很可爱,也很惹人怜惜。
见她终于睡饱,池蘅眸子一亮:“姐姐,你是不是梦见我了?”
清和沉默一瞬,从相邻的石床坐起,歪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听到姐姐喊我名字了。”她话音一转:“我也梦见姐姐了。”
“是么,梦见什么了?”
“梦见姐姐身子安康,风华明媚,万人不可挡。”
风华明媚。
万人不可挡。
沈清和沉吟半晌,忽然莞尔:“这梦甚好。”
她又问:“那你呢?在梦里我是‘万人不可挡’,阿池呢?”
“我啊……”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当然是统领三军,万万人不可挡!”
说完,小将军躺在石床笑得肆无忌惮,若非有伤在身,少不得要在上面捧腹打滚。
天真烂漫,惹得清和不由幻想万万人不可挡的阿池会是如何威风模样。
越想,竟越难以自拔。
山谷是一座药谷,有石屋,屋内有两张石床,一副桌椅,日常需用的物什无缺。
许是前头运气太过糟糕,这会否极泰来,误打误撞闯入高人昔年隐居之所。
她们在山谷安心养伤,哪曾想外面因为她们的失踪闹得天翻地覆。
小香山不大的地儿,差点被人翻个过来。
姜煋身在竹屋,淡然接受池大将军的质问。
池衍近日夜不能寐,英武笔挺的身姿显出些许佝偻憔悴,他无法接受阿蘅发生意外,这结果他承受不起,整个池家也承受不起。
忍着火气看向安安稳稳坐于竹椅的姜神医,他沉声问:“道长为何见死不救?她是谁,你我心知肚明,您就冷眼看着阿蘅身陷险境?”
“池大将军。”姜煋放下小竹杯:“她存活于世的意义我比你更清楚。否则多年前也不会出山前往将军府做那许多事。”
这话是对池衍的提醒,提醒他面对生死相托的同伴该有的态度。
池将军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所谓天命,我不懂。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在哪,她是否活着。”
“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大将军何不想想,她若活得不好,我又怎会坐在这同你喝茶?”
一语点醒局中人。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池衍紧绷的弦一下子松开,止不住热泪盈眶。
“大将军来此七日,不宜久留。七日,是对幼子的关心,超过七日,恐引起有心人猜疑。
您得回去,回到盛京,伤心也好,流泪也好,总之不能在这。
池家不比沈家,池家有三‘子’,沈延恩只此一女,沈清和身上并无破绽,禁得起人查。池蘅不同,池家也不同。”
“姜道长……”
“将军,否则人活下来,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姜煋最后一句话在池衍心头敲响警钟:不错,此次出事,他确实表现地太过在意阿蘅了。
细想,惊出一身冷汗,池衍当即俯身一礼:“多谢道长。”
搜寻七日无果,池大将军还是带着满脸愁容的池夫人离开,仅留大公子及其护卫寻找失踪的池三公子。
沈延恩没有【道门】出身的姜神医喂他定心丸,眼看六月过去大半还是寻不回女儿,他几次拟折子送往盛京,请求陛下延假。
看他心急如焚,姜煋拎着酒壶走过去,笑容讽刺:“迁怒十数年方知一个悔字,女儿真找不回来,九泉之下,谢折眉岂会原谅你?
她拼死都要带到人世的女儿,你竟不知爱惜,此时急甚?回去再同谢折枝生个女儿罢!”
诛心之语,杀得沈延恩冷面寒霜,冷汗涔涔。
为师侄小惩大诫地报了十几年被冷待的‘仇’,姜煋痛饮一口酒,走前同样送了沈延恩一句话:“沈清和身中寒毒十六年,此事,你知道吗?”
……
山谷鲜花盛开,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池蘅怀里古卷艰难地从石屋挪出,看着坐在秋千架荡秋千的少女,笑容洋溢:“婉婉!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看到她笑,清和唇畔微弯,没几息便见她得意忘形地摇晃手臂,她眼皮一跳,从秋千架下来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做什么,嫌自己伤好得快么?”
“哪有。”小将军顿时乖巧,眼睛明亮如星:“婉婉,你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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