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的意见？”顾靖昱茫然的眨眨眼。
“主卧，是爸爸妈妈睡觉的地方，是不是？我知道小王子是出于善意，出于对爸爸妈妈的爱，可妈妈到底是女孩子啊，跟那么多小男孩一起睡，还是有点害羞的……”秦甜甜尽可能的语言简单，跟顾靖昱解释私人场合，私人隐私场所的重要性。
顾靖昱眼睛更加茫然了，但也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错了，身形都有些僵硬。
“不怕，妈妈的意思是……”秦甜甜把人直接抱在怀里，安抚着：“妈妈是害怕你以后带着兄弟跟媳妇也这样显摆。”
——社交障碍，这个词写起来容易，可养一个天生社交能力就比较弱的娃，一个被权威数据证明具有社交障碍症的阿斯伯格症的娃，太难了。
“那场面，妈妈真没法想象！”
顾靖昱感受着秦甜甜蕴含的担忧，抬手使劲去勾着人脖颈，小心翼翼的开口：“妈妈你不要怕，我……我不要媳妇，不就行了吗？”
“最重要的是，我懂了。七岁不同席。”
“我也跟托马斯强调过的。奥利哥哥就只听故事，不跟我们一起睡。”
秦甜甜垂首看着双眸真挚的崽，觉得自己也要请心理医生专业的分析分析。
养崽真是太难了。
要替崽崽做出一个选择也……
思绪戛然而止，秦甜甜一怔，静静的看着竭力宽慰自己的顾靖昱，身形都抑制不住的僵了一瞬，小心翼翼问：“小王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啊？”
“长大后养妈妈。”顾靖昱抱紧了秦甜甜脖颈，郑重道：“我写过保证书的。妈妈你忘了？”
“…………”秦甜甜笑了笑，“那还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吗？你自己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跟保镖叔叔他们一样高高大大又壮壮的，让人看着就害怕的那种。”顾靖昱闻言认真想了想，“我也想要跟其他小朋友一样玩滑滑梯摇摇马。”
诉说着自己害怕又羡慕的幼儿园同学们的玩具，顾靖昱眼里带着些勇气，“我……我虽然还很害怕，可现在我一天天再进步了，等我长大了，肯定能玩的！”
“还有我想拿第一！给妈妈拿一个三好学生的奖状。我打听过了，我们华夏教育体系是颁发三好学生奖状的，我要门门功课都全面发展，做一个品德好、学习好、身体好，有理想有文化有纪律的好孩子。”
秦甜甜听得目瞪口呆：“崽，最后一句话谁跟你说的？”
“局长爷爷！”顾靖昱很崇拜：“您不是说比黑猫警长一样厉害吗？那我长大后想跟局长爷爷一样的，是老大，手下有好多好多的高高壮壮的叔叔，还能一起抓坏蛋！比齐天大圣还酷！”
“妈妈，我偷偷算过了，齐天大圣只保护唐僧一个人。可是局长爷爷他们保护好多人。是无穷的！”
“所以还是局长爷爷厉害。”
“还是警察叔叔厉害！”
秦甜甜：“………………”
行叭！
不当科学家，不当小霸总，要当警察叔叔！
也是很了不起的职业规划了！
秦甜甜给予表扬和肯定，哄着人乖乖午睡后，她表情转瞬间肃杀起来，拿着手机打电话：“小姚子，联系爬院核心人士，准备开会！”
被排除在核心人士之外的顾翎一行人：“…………”
柏川看着会议室里敲敲打打忙碌的身影，在墙壁上敲打着【老大！您说皇后娘娘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赶紧想个办法啊，要不然咱们干着急！】
顾翎回应着【秦甜甜是在怀疑我是不是装傻！所以她肯定开会不会带着我们的。】
柏川见状，墙都不敢敲了，唯恐等会监控捕捉到这一幕，急急忙忙把人拽着到厕所，再敲着交流【你还能露馅？咱们来之前可是查过不少三四岁小朋友的资料的，况且还有个托马斯做参照物。您连奶瓶都喝了，她为什么还会怀疑您啊？】
【我也不清楚秦甜甜怀疑的缘由。】顾翎敲着，觉得自己手指头似乎都有些疼【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或许……】
手指微微一顿，顾翎回想着自己跟秦甜甜相处的点点滴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或许是因为历经过生死了，所以他回忆里秦甜甜都变得鲜活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仅仅用标签定位——公司艺人、一夜捡漏者/无辜者、可利用的对象/互取所需、培养成古董花瓶、秦甜甜人设定位：鹅/我的老婆混圈也要混出个影后奖杯、败家娘们。
一个个标签，一个个刻板印象，以致于秦甜甜好像是他顾翎手里的工具人一样，必须得按着他给定的道路生存。
可现在与人相处，点点滴滴的日常，似乎都变得丰满起来。甚至回忆都能回想起很多从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没错过顾翎细微的表情变化，柏川环顾了一圈周边环境，默默捏了捏鼻子。
虽然顾家的厕所不臭，甚至空气都带着些小清新的香。
但到底是厕所啊！
也是顾翎和秦甜甜的定情之地。所以置身厕所的环境下，顾翎表情略微有些荡、漾，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碗狗粮，他才不吃！
正腹诽着，柏川听得铃声，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当即凝重了不少，接听后眸光都亮了亮，还拍了一下顾翎，道：“快快快，姚总管传令了，皇后娘娘找我们！”
顾翎闻言，神色都跟着肃穆了不少，飞快赶往会议室。
一入内，他就看见了ppt上硕大的标题——以史为鉴，分析嫡长子继承制的利弊！
顾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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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秦甜甜就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韩董，表示要详聊！
安抚好顾靖昱等崽崽们，秦甜甜带着顾翎等人直接赶到了帝都韩家。
等看见韩家两个鎏金大字后，秦甜甜垂首看了眼表，掐了一下时间。等见到传说中韩家的真正大门后，她望着巍峨的城堡级的大大大大hoe，瞥了眼时间，忍不住凑顾翎耳畔点头：“的确离家出走不太方便。”
顾翎听得出人口吻中似乎蕴含着一丝的焦虑，立马昂首挺胸：“我没有说错吧？哼！到时候给你打衣帽间！”
秦甜甜见状，缓缓吁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内心的惶然似乎都减少了几分。她又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韩家，不就是豪门第一家嘛！
都是小说描写的而已！
做完了心理铺垫，秦甜甜瞄了眼毕恭毕敬带人来请的助理，挎着难得一拎的公文包，矜持的一点头：“带路。”
“好的。不过秦总，韩董只邀请了您一个人。”助理侧眸看看顾翎和姚助理一行人，笑着道：“顾翎少爷和助理们可以在花厅先玩耍。”
“摆什么谱？”顾翎气闷：“我还懒得见他呢，我是来见爷爷的！”
“不是摆谱，是家里新筹备了icu病房，他今天心情好排练奄奄一息的场景。所以……”助理硬着头皮，解释道：“所以只能见一个人。秦总您入内还得做消杀工作。”
所有人恍恍惚惚，红红火火。
秦甜甜骇然不已。
这……这家里自带icu的，韩董应该不会像原著描写的那样，11月份某一天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吧？
琢磨着秦甜甜点点头，顺着助理的指引，做完相关工作，穿戴好防护服入内。
瞄了一眼看起来就运转正常，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抢救设备，秦甜甜视线才缓缓落在躺在病床上，但精神奕奕的韩董，“您……您也彩排？”
韩董笑笑：“免得没人给我送终，我总得靠着自己脑子清醒的时候，安排好后事！”
瞧着颇有自知之明的韩董，秦甜甜干脆开门见山：“我拒绝跟你的交易！”
“为什么？这事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韩董有些呆愣：“你是没理解吗？你的孩子必定是韩家的继承人！”
顿了顿，他循循诱惑着：“你难道没有看见韩家的底蕴吗？在帝都，能终生买下这大片地，只修建韩家。这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听得人诉说韩家赫赫权势，小说世界第一豪门的权势的佐证，秦甜甜嘴角勾出一抹笃定的微笑：“正因为看见了，所以我才要拒绝！”
“第一，作为女人，作为一个未来的母亲，我不想，也绝对不会用我的子宫做任何的交易！”
韩董听到这话似笑非笑：“你是害怕季经不好生孩子吗？放心，我不是封建智障人士。这一点，不是问题。”
听得韩董如此傲然的显摆自己的消息灵通，秦甜甜没有任何的尊敬，嗤笑开口：“韩董，您真的是只有利益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季经压根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你明明那么能耐，甚至在现场亲眼所见了，你为什么就不反省反省自己呢？你就不能跟小王子一样，学会先自我反省吗？”
“白夫人和韩羽互相扇打巴掌，互相提防，这母子相残的一幕你没看见吗？你就没有任何一点感触吗？”
秦甜甜声音不自禁就拔、高了些分贝：“你就不怕我跟白夫人一样，为了钱，拿着孩子当工具吗？！你口口声声说韩家利益，可你竟然放心你的孙子是因为利益交换出生的？！”
韩董看着愤怒指责他的秦甜甜，眼眸暗了暗，觉得自己这一刻似乎有些可笑，可笑的想起了过往，想起了曾经数十年前，似乎也有人这样的指责他。
可惜，这世上最无奈的一件事便是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
藏在被窝下的手紧紧捏了捏，韩董止住自己的感慨，含笑的点点头：“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能耐，自己的教育吗？”
“秦甜甜，你不是很自信吗？”
接连的质问声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秦甜甜闻言紧捏的心缓缓放入肚子里。
这个问题，她……她押题押中过！
果然用历史，代入那些老皇帝沉浸式演绎，会有启发！
庆幸着，秦甜甜傲然道：“当然！人都是会变的。我刚毕业的时候想着有钱就好；出道了，就蠢蠢欲动的，想要找个财色兼备的富二代；等误打误撞跟顾翎结婚了，哪怕顾翎告诫过我了，可我还是抑制不住摆老板娘的谱；顾翎飞机失事了，我就疯狂卖卖卖，觉得只有实打实的钱捏在手心里才安全可靠。”
列举着自己的心路历程，秦甜甜最后总结道：“人的欲、望都是会改变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甚至——”
拉高了音调，秦甜甜眯着眼，视线带着锐利反过来盯着韩董，朗声道：“你们韩家有子嗣相斗杀人的前科。万一我的孩子跟小王子有了冲突，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听到秦甜甜如此深谋远虑，连这个最最最最坏的打算都考虑过来了，韩董缓缓松开自己的拳头，嘴角的笑意真挚无比，道：“顾靖昱有阿斯伯格症，你的孩子哪怕继承了你和顾翎的缺点，甚至隔辈遗传了我的优点，做到利益为先的话，那他也不会对顾靖昱下手。若是能出现一个世界著名科学家，那将会提升整个家族的威望！”
“科学家子弟，这是用钱都买不来的！”
得到如此言之凿凿的回答，秦甜甜心中彻底有数了——韩董虽然不亲顾靖昱，但为了家族利益，也是真心给顾靖昱留下科研经费的。
“可你这个畅想，你问过顾靖昱自己愿意吗？”秦甜甜说着自嘲一笑，“本来，我也没想过去考虑顾靖昱的意见。毕竟你们韩家太有钱了，而且也有人脉资源是不是？我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答应下来，我自认为是会对顾靖昱好的！甚至在不知道顾靖昱身份之前，在他考少儿班时，我……”
秦甜甜声音都有些颤抖，抬眸看向窗外，似乎能够穿透云海看到现如今正在学习的顾靖昱，“我甚至还制定过野心勃勃的爬院士大计划，争取集合全盼星之力，甚至豁出去拿一百亿砸个数学家，竭尽全力的想办法打开科研圈子，发展科研圈子的人脉，让顾靖昱研究之路走的顺畅，让顾靖昱争取当院士！”
韩董闻言，颇为不解：“这事我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也无法下定决心，让你生一个继承人。所以，你在矫情什么？顾靖昱才几岁，你作为监护人，你替他做决定不是应该吗？”
“可他想要当警察！”
始料未及的答案响彻在耳畔，韩董激动的咳嗽了好几声。
看着脸色都因为咳嗽带着些青红的模样，秦甜甜眉头紧拧，问：“是喝药还是直接给你倒杯水？”
“倒杯水。”韩董反手拍拍自己的胸膛，挥挥手示意助理下去，享受儿媳妇难得的伺候。
接过水杯后，他小心翼翼的喝了几口，感觉压下喉间的瘙、痒了，立马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你……你唬我呢？我……我跟你说我可不经吓！”
秦甜甜给自己也倒杯茶，润润嗓子后，从头到尾认认真真说了一遍。最后反过来总结，“小王子这么想也挺对的。自打顾翎出事后，在他眼里可不就是警察叔叔最能干了？！每一次我们娘两遇到事情，出面护着我们的都是警察叔叔！”
一时间都不知道这话是嘲讽还是发自肺腑的感慨，韩董眉头紧拧：“小孩子没定数，这话不可信！想当年顾翎还说自己不娶老婆呢，要当世界首富！可结果呢，跑娱乐圈了。”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意思是要尊重孩子！”秦甜甜闻言气道：“你能不能关注重点？别挑着有利于自己的角度去理解？你因为顾靖昱的病，就简单粗暴的认定他不能当继承人，凭什么啊！你们韩家明明有嫡长子继承制原则，你却硬要改变，凭什么啊？就不怕自己跟朱棣一样吗，眼睁睁的看着亲儿子被亲孙子烝了？”
“…………那个……”韩董看着还愤怒举例的秦甜甜，表情变了变，肃穆着：“你要举例，那也是朱允炆和朱棣的例子。朱元璋在太子朱标去世后，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处，在长孙和儿子之间经过一番抉择，最后还是选择了孙子朱允炆。然后为了给孙子朱允炆铺路，还杀了不少功臣，扫清不少他眼里的障碍。”
秦甜甜眼眸微微一眯。
瞧着秦甜甜小眼神还带着些狐疑的模样，韩董叹口气：“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这话也对。你要是我老大媳妇，哪怕长得是不错，我也得拆散你们！这不学无术的，最简单的历史故事都不懂。也就是老二那狗脾气，次次跟我作对，拉高了我承受能力，否则我都被你气背过去了。”
说着韩董还拍了拍茶几：“去给我倒杯茶，我给你好好说。你给我讲故事，我不会给你讲故事。我难道不懂以史为鉴吗？”
“想使唤我，也不看看我要不要你当我公公。”秦甜甜闻言岿然不动，还傲然的双手插兜，一副炫酷拽的模样：“我可是粉丝过亿的爱豆，可是盼星总裁，是三八红旗手，是法治宣传大使，是天下无诈代言人，以及现如今的委员！我可以参加大会的。”
“跟凤冠配套的还有凤冠霞帔。”
秦甜甜闻言眸光一亮：“好的，爸爸。”
韩董一噎，瞥了眼双手端茶递过来，笑得跟偷了香油的老鼠一样傻乐的秦甜甜，气得磨磨牙，“咱们继续说。可是等朱允炆登基后，没两年，叔侄两利益冲突了，朱棣通过装疯卖傻躲过钦差后，就开始招兵买马，然后就是大名鼎鼎的靖难之役，起兵南下！最后直接登基称帝。”
“这也就罢了，你知道支持朱允炆的朝臣们都落得什么下场吗？”
秦甜甜装傻的摇摇头。
“朱棣大肆杀戮曾为朱允炆出谋划策及不肯降附的朝臣，甚至发生了名震史册的瓜蔓抄事件，整个村子都因为互相牵连，沦为废墟。”
“所以，在实力对比，年岁对比差距悬殊的情况下，你觉得我要是固执遵守嫡长子继承制原则，让顾靖昱继承家产，”韩董质问道：“顾翎不觊觎，韩家其他人呢？谁愿意等一个小孩子，一个有病的小孩子长大成人？”
带着些残酷的，似乎用无数鲜血染成经验的话语，响彻在整个病房。
以致于秦甜甜都觉得自己似乎难以呼吸了。
甚至都不敢呼吸了。
这……这周边似乎空气都带着些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