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缇纳姆跟西列斯提及&ot;历史的舞台&ot;这个概念的时候,袍并没有说太多的细节,只是让西列斯之后去询问玻璃球。
因此,现在西列斯也十分专注地听着球球的讲解。
&ot;首先,时光。&ot;球球低声说,&ot;我象征着时光的力量、象征着时光与历史的长河……但是,时光本身是一个固定存在着的东西
&ot;即便我消失了,时间也仍旧会继续往下流动……并非神明的力量注解了时光,而是时光注解了神明的力量…时光才是更早的。
……所以,当您前往&039;&039;历史的舞台的时候……您首先得注意一件事情,您不能更改那些既定的历史--尽可能不要这么做。&ot;
西列斯便问∶&ot;哪种历史算是既定的历史?&ot;
&ot;您所知道的、或者其他人知道的,所有。&ot;球球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肃,&ot;如果您想要在过去的历史舞台上做出什么……那么,只有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地方、场合,才有您行动的余地。
&ot;您无法更改时光本身,也无法删除其中某一段,您只能往里填充更多。&ot;
球球安静了片刻,让西列斯有一段思考的时间。
事实上,球球的说法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算他真的可以&ot;登上&ot;历史的舞台,但历史与过往的时光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手中玩物。
那汹涌澎湃的历史长河,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些既定的历史事件、已知的历史转折点,都是他无从插手的。
他站在现在回望过去,能够做到的,只是在这条长河之中,添加上一些不为人知的、不引人注意的小浪花。
隔了片刻,球球又解释说∶&ot;历史拥有其本身的力量……比如人们始终铭记沉默纪旧神陨落的惨烈情状……于是,刚刚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的安缇纳姆……就能拥有与旧神对抗的力量。
&ot;这是时光为世界写下的注脚……时光长河流淌在每一个人类的灵魂之中。&ot;
它轻轻地说着,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那种轻微的叹息。
它又说∶&ot;所以,如果您真的想要去更改那些历史的话—并不是一定不可能—但是,那就会让您受到时光长河的反抗。
&ot;与那些历史事件等同的力量……将反过来作用在您的身上…那会是相当可怕的。那会令神明也为之崩溃。&ot;
西列斯突然敏锐地问∶&ot;也就是说,对任何人与神来说,都是如此?如果有谁想要算改历史,那就必定会受到时光力量的反抗?&ot;
&ot;是这样没错。&ot;球球说,&ot;但是……但是,如果不拥有时光的力量……那也不可能拥有改变历史的可能性。&ot;
最子在一旁说∶&ot;您想要借助这个定律来解决&039;&039;阴影&039;&039;?&ot;
西列斯心中思绪丛生,隔了片刻,他说∶&ot;有这种想法。但是……&ot;他停顿了一下,&ot;我不认为有必要让&039;&039;阴影&039;&039;得到时光的力量。&ot;
倒不如说,这种情况,是时光的神明的自我反噬。
如果成为时光的神明,那么这位神就必将依赖过往时光带来的力量。
他即时光、神即历史。
如果袍想要改变过去,就等同于消解了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因此,球球才说,他们只能选择见缝插针,在历史长河之中塞进去一些不怎么起眼的小行动、小浪花。
时光的反噬是一视同仁的;西列斯的确想到是否有可能以这种办法来对抗&ot;阴影&ot;。
但是这就带来了几个问题∶第一,怎么让&ot;阴影&ot;拥有改变历史的能力?第二,怎么让&ot;阴影&ot;想要改变&ot;历史&ot;?第三,怎么确保&ot;阴影&ot;改变历史的行动会受到时光的反噬?
说到底,现在的局面不是挺符合&ot;阴影&ot;的心理预期吗?
安缇纳姆陷入了沉睡。时光与命运的力量,如今掌握在一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人类手里;尽管&ot;阴影&ot;不知道这事儿。
此外,费希尔世界的许多人都信仰着&ot;阴影&ot;,这群人现在正长途迁徙,打算前往康斯特公国一绝死战。
如果他们真的将拉米法城、乃至于康斯特公国改变成&ot;阴影&ot;的神国,那么费希尔世界也迟早将是&ot;阴影&ot;的囊中之物。
时间的长短对于神明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就算最子说&ot;阴影&ot;现在有点不耐烦了,但自西列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才过去多久?
即便是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这一两年的时间也不至于真的彻底失去耐心。
虽然袍过去的确是失败了几次,现在也还被困在福利瓯海上不得动弹,但说到底,袖之所以没有随手毁掉费希尔世界,是因为这里还有着袖想要的东西,所以袍乐意稍微等待那么一些些时间。
对于&ot;阴影&ot;来说,局势看起来一片大好,不是吗?
是吗?
西列斯盯着对面的那两个玻璃球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意识到了&ot;阴影&ot;最大的弱点。
或者说,对于他们如今面对的这个局面来说,&ot;阴影&ot;最大的破绽。
池不知道&ot;命运&ot;在哪儿。
而西列斯恰恰掌握着这条信息。
……的确,&ot;阴影&ot;之于费希尔世界、之于西列斯,在力量层面上是完全碾压的状态。西列斯自己就在无形之中受到过&ot;阴影&ot;的影响,那个泥碗让他们差一点困在了孤岛之中。
但力量不是这个困局中最令人在意的事情。
即便西列斯难以彻底将&ot;阴影&ot;的污染与影响拒之门外,但这没关系,反正他可以利用&ot;复现自我&ot;的仪式、利用骰子的判定,至少维持着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
此外,&ot;阴影&ot;无法完全施展自己的力量;一方面池被阿莫伊斯困在了福利瓯海,另外一方面袍也不想毁掉费希尔世界,因为袍想要得到&ot;命运&ot;。
整体来说,在力量的直接对抗这个层面上,他们与其担心&ot;阴影&ot;毁了这个世界,不如担心&ot;阴影&ot;的信徒搞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场面。
他们需要守住这座城市、这个国家。这是他们首先要确保的事情。
在这之外,与&ot;阴影&ot;相关的事情,基本只有可能由西列斯和琴多两个人来完成,顶多加上侦探乔恩那边的人。
……但是,并不是说,西列斯就不需要更多的人类帮手。
成为神明。
如何成为?为什么要成为?
…&ot;阴影&ot;不知道命运在他这儿。&ot;阴影&ot;也不知道时光在他这儿。&ot;阴影&ot;更加不知道,虚幻在他这儿。
在费希尔之镜闪烁不定的光芒之中,西列斯突然露出了一抹轻微的笑容。那笑意转瞬即逝,但难得如此真实而轻松。
&ot;阴影&ot;对费希尔世界的傲慢与无知、对费希尔世界的人类的傲慢与无知,终究给了他们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
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里,骰子和球球始终保持着安静,并且注视着他。骰子注意到了西列斯的这丝笑意,便说∶&ot;守密人,您知道怎么做了吗?&ot;
西列斯不置可否地说∶&ot;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ot;
&ot;是吗……?&ot;骰子怀疑地嘟囔着。它觉得它亲爱的守密人好像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不过…&ot;守密人&ot;。
骰子突然意识到什么,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西列斯回过神,转而望向了球球,他说∶&ot;关于&039;&039;历史的舞台&039;&039;,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球球连忙说∶&ot;您说。&ot;
&ot;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我们在&039;&039;历史的舞台&039;&039;上做了什么,当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在日后却无意中改变了什么事情呢?这种蝴蝶效应要怎么避免?&ot;
球球认真地听着,然后说∶&ot;这种情况是存在的……但是,您可以不用担心……因为,无论是我还是骰子,都会及时给您预警。
&ot;……另外,随着您对时光与命运的力量越发熟悉……您也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得到某种冥冥之中的警示与预兆……那会让您警惕自己接下来的行动。&ot;
西列斯恍然。
换言之,这种危险是的确存在的,但是他可以提前预知,进而避免——
&ot;先知&ot;,很好,他终于
彻底达成了他的老朋友阿方索的期望。
他又继续说∶&ot;我明白了。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我们想要做什么,那么当时的神明会发现吗?比如,当时的安缇纳姆?这不会与袖所掌握的力量冲突吗?&ot;
球球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ot;我理解您的意思了……时光并不是完全线性的东西……应该说,只是人类以为时光是线性的。
……在每一个时间点,都同时存在着过去、现在与未来……这是共存的,而不是非得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这样按照次序来。
&ot;所以,即便当时的,比如说,雾中纪第一年的安缇纳姆察觉到时光力量的波动……那么袖会以为是过去的自己或者未来的自己做了什么。&ot;
西列斯又问∶&ot;池会在那个时候知道我的存在与我的行动吗?&ot;
&ot;这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正因此,我们才要足够隐蔽、足够不为人知……如果神发现了时光的改变,那么袍的力量,也会被算在时光长河的反抗之中。
&ot;如果我们的行动隐蔽一点……那么即便安缇纳姆发现了时光力量的波动……袍也会悄悄为我们掩盖一下……那个时候的安缇纳姆已经拥有了&039;&039;历史的舞台&039;&039;这个想法。
&ot;……但是,如果我们的行动太过于明显……那么,安缇纳姆也无能为力。&ot;
西列斯思考了一下,感到自己人类的大脑正在哀鸣——说真的,他穿越过来之前,怎么不在地球上多看几本科幻小说?
他换了个更加简单的说法来让自己理解∶也就是,在过去的历史舞台上行动的时候,他得保持足够的隐蔽,不被任何人或者神发现,也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很薛定谔。他想。他必须做到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惊喜盒子在某个特定的时期被打开。
球球又说∶&ot;至于是否会被神明发现……恐怕只有拥有时光力量的神明,才能够发现……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安缇纳姆,或者…您。&ot;
西列斯证了一下。
球球迟疑了一下,又说∶&ot;是的,您……当然,您掌握的时光的力量,大部分都指向了未来……我不建议您前往未来。那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ot;而安缇纳姆之所以希望您去往过去,也就是&039;&039;历史的舞台&039;&039;……是因为袖认为,这样可以让&ot;阴影&039;&039;觉得,您继承了那份过去与历史的力量。
&ot;……另外,我们需要解决的麻烦,大多数也在过去。&ot;
西列斯却十分理智地说∶&ot;但是,,我们还是只能在现在来解决这个麻烦。&ot;
球球沮丧地变成了灰蓝色,在它将自身的色彩转移到不远处的玻璃罩里之后,它自己就变得灰扑扑的了。所以,想变成灰蓝色,还真让它好好努力了一番。
它轻声说∶&ot;是的。&ot;
&ot;悲观的傻球。&ot;骰子在一旁评价着。
球球看起来更蓝了。
&ot;别担心,球球,我们能解决这些问题的。&ot;西列斯安慰了球球一句。
球球这才稍微振奋了一点,蓝色从玻璃球中褪去。它殷勤地问∶&ot;您还有什么问题吗?&ot;
西列斯想了想,便问∶&ot;人偶的存在的确相当方便,不过,你们之前是怎么让人偶,也就是夏先生,在现实中开口说话的?&ot;
这个问题之前困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琴多那边更进一步掌握了李加迪亚的力量,这才让这个问题有了解决的方法。但是,球球这边必定也有着合适的方案。
&ot;说话……&ot;球球有点困扰地说,&ot;但是……我可以说话的呀。&ot;
西列斯证了一下。
他这才想到,骰子都可以借助封印物说话,那么没道理球球没法借助人偶说话。
&ot;开口说话&ot;,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干涉现实。
当西列斯进行封印物研究的时候,研究部主管阿斯顿女士曾经提醒他说,&ot;不要对封印物说话&ot;。
交流、语言、对话——感知、理解、共识,这是一个文明的基础,也是现实世界的屏障。普通人们之所以无法知道黑暗之海、神明宇宙的存在,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到这种东西。
而一些灵性够高的人们,他们反而不幸地相当容易接触到这种东西。他们与自己想象中的、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ot;东西&ot;对话着。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无知也可以说是安全。
因此,随着西列斯对于阿卡玛拉的力量的进一步掌握,人偶终将可以在现实世界说话—倒不如说,那就意味着,能够听见人偶说话的人类的灵性标准,被降低了。
虽然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曾经与夏先生接触过、并且听到夏先生说话的人,大概率都受到了精神污染。尽管那算是无害的污染,但是…呃,终究是一种污染。
西列斯明白了过来,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转而说∶&ot;我明白了,没有别的问题了。我先去将人偶带过来。&ot;
骰子和球球都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去了趟坎约农场,让人偶帮忙把现实中的二号人偶带过来。
就算二号人偶十分稳重,它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问∶&ot;您打算做什么?&ot;
他便回答∶&ot;你们知道&039;&039;历史的舞台&039;&039;吗?&ot;
六个人偶与他面面相觑。
一号人偶若有所思地说∶&ot;是需要我们的身体?在历史的舞台活动?&ot;
&ot;是的。&ot;他回答。
&ot;…听起来好有意思!&ot;三号人偶惊呼了一声,&ot;我能去吗?&ot;
&ot;我首先用二号人偶尝试一下。&ot;他耐心地说,&ot;在你们醒来之前,安缇纳姆曾经用二号人偶的身份做了一些什久事情,我现在需要去眼进这些事情。&ot;
他想,现在是&ot;历史的舞台&ot;的事情;而他还得利用夏先生的身份,,去看看往日教会和黎明启示会的情况。不过,那得等到之后再说了。
人偶们这才恍然大悟。它们对神明使用了它们在现实中的身体的事情并不感到愤怒,甚至反而还跃跃欲试。
他费了点功夫才安抚住它们,然后返回了费希尔之镜。
&ot;那么,我们就来尝试一次吧!&ot;球球有点激动地说。
&ot;往常你是怎么做的?&ot;西列斯好奇地问。
他站在那玻璃罩的边上,望着其中纷繁变化的色彩。骰子与球球都漂浮在他的身周。
球球回答说∶&ot;让人偶进去就好了。&ot;
西列斯便依言行事,让人偶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玻璃罩内。
那看起来是透明却相当坚固的玻璃罩,但是当人偶走进去的时候,那玻璃罩如同自动融化了样。人偶走了进来,如同登上历史舞台一般,但仍旧傻呆呆的。
&ot;我该让它变成人类的模样吗?&ot;西列斯问。
&ot;这没关系……可以等它到了地方再说。&ot;球球轻声说,&ot;现在,您想要去到哪个时间?&ot;
西列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他便说∶&ot;随便什么……沉默纪的某个时间?&ot;
他几乎本能地选择了沉默纪。
&ot;当然可以。&ot;
球球这么说着,随后,玻璃罩内色彩与画面猛地快速闪动起来。片刻之后,那停了下来。景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ot;这是沉默纪365年3月20日。&ot;球球低声说,&ot;……在当时萨丁帝国的堪萨斯城。&ot;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说∶&ot;我可以将视角转换到人偶的身上吗?&ot;
&ot;当然可以。&ot;球球说,&ot;我和骰子会陪伴着您进行这趟时空之旅……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提醒您的,不用太担心。&ot;
于是西列斯坐回了沙发那儿。他闭上眼睛,思绪、视野,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牵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当他眼前的景象猛地亮堂起来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人偶正站在地上。他便操控着人偶小心翼翼地走到巷子边缘,探头望出去。
…堪萨斯。曾经的堪萨斯。
,是萨丁帝国的经济中枢。
这里曾经是世界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城市之一
在这个时间点往后推移漫长又短暂的几百年时间,在梅纳瓦卡陨落与萨丁帝国的首都陶赫蒂亚之后,这里将成为一个崭新的国度,也就是,雾中纪的堪萨斯公国。
可是,现在不是雾中纪。这是沉默纪,布满了阴云、疯狂的、扭曲而令人畏惧的,在历史长河中发出暗哑悲鸣的,沉默纪。
小小的人偶站在巷子的边缘,静静地凝望着这座城市。
这是春暖花开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都显得十分热闹。有马匹、有车辆、有商人的吆喝声、有食物的香味,头顶甚至偶尔会划过好似飞机轰鸣的声音。这繁茂的景象令人吃惊。
当然,也有死在阴暗的巷子里,在过去漫长而严寒的冬天被冻死的流浪汉。
人偶转过身,又望向身后的场景。在他刚刚望见的城市之中,那是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闹市区;而此刻他面对的,是不被阳光笼罩、不被商业庇佑的阴森小巷。
巷子的尽头有一具尸体。那已经白骨森森,想必最难堪的时刻已经过去许久许久。冬天的雪埋葬了这具无名的尸体,春日的风消融了他身上最后的肉。
人偶也静静地看了这具尸体片刻。
骰子在他大脑中咋咋呼呼地说∶&ot;守密人!快躲开!有人来了!&ot;
人偶便直接往地上一倒,假装自己是个被小孩子遗弃的无用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