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琴多那边的调查大多来自于口口相传的一些故事、传闻的汇总,相比之下,更有-种奇闻怪谈的感觉。
&ot;人们说,达尔文医院是个吞噬孩子性命的地方。&ot;琴多这么说。
&ot;孩子?&ot;
琴多点了点头∶&ot;似乎有为数不少的年轻孩童,都是在达尔文医院接受治疗,然后不治身亡。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病情过重,还是因为达尔文医院的治疗问题。&ot;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说∶&ot;但是,结合麦克的情况来说……&ot;
琴多耸了耸肩∶&ot;您的猜测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们也没法就这么简单地指责一家医院。或许就只是因为他们对孩子们的病情无计可施呢?&ot;
西列斯赞同了琴多的想法。他们现在是从一个恶意的角度来评价达尔文医院,但那毕竟是一家医院。西列斯自己也不希望这家医院有什么……令人揪心的问题。
&ot;除此之外呢?
&ot;有一些传言,认为达尔文医院与地下帮派有一些关系。但是这种联系并不是非常密切。&ot;琴多说,&ot;只是马车行经常会接到一些类似…
&ot;将某封信从欧内斯廷酒馆送到达尔文医院,或者目的地相反的工作;有时候,也有人说看到一些与地下帮派有关的人士出入达尔文医院。&ot;
&ot;之前切斯特跟我说,达尔文医院与某些贵族、有钱的商人有关,所以地下帮派不敢招惹这家医院。&ot;西列斯说,&ot;不过,按照你的说法…&ot;
&ot;他们说不定是一伙的。&ot;琴多直白地说,&ot;反正都是些大人物。&ot;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卯
西列斯因为琴多的措辞而笑了一声。
他想,达尔文医院和地下帮派。的确,也不能说这两个地方没有关系。诺娜、麦克,以及其他的一些孩子,似乎都与达尔文医院有着若隐若现的关系。
可问题是,这背后的原因呢?
他们吃完了早餐,一起去楼下的小厨房里洗碗。这个小厨房几乎从未被使用过,此前西列斯一直吃食堂,洛伦佐和他也差不多。他们两个都不怎么进出厨房。
不过琴多出现之后,情况反而变了。他们有时候会在厨房里热热饭菜,或者洗洗碗。这种变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仿佛一个人的出现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
外面仍旧在下雪。西列斯彻底放弃了前往历史学会的想法,不过这个上午他也不打算虚度光阴。
他望着窗外的雪景,脑中思绪万千。
达尔文医院……他想,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达尔文医院究竟是否在做一些不怎么正当的事情?
如果要调查这个问题,那么他们恐怕需要更多的帮手,或者,寻找相关的当事人。此外,安吉拉·克莱顿曾经提及的那位财政大臣,似乎也是一个可疑对象。
种种思绪都出现在西列斯的大脑之中,包括达尔文医院可能在做的事情,包括是否存在一个幕后黑手,包括地下帮派与达尔文医院的联系等等。
最后,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将这些想法一扫而空。
这个上午,西列斯继续备课、复习教案、研究教材。中午的时候,他见外面的雪还不停,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便不打算前去参加小说家聚会了。这样的天气并不怎么方便出门。
此外,他甚至有些忧虑。这样的雪天,恐怕对露天工作的人们十分不友好。
下午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关于新小说的一些想法。
&ot;《加兰小姐的梦中冒险》。&ot;琴多有幸成为了新小说的第一位读者,他有点认真地读了读这个标题,然后说,&ot;准是加兰小姐?&ot;
西列斯说∶&ot;一个虚构的少女角色。&ot;
琴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琴多若无其事地说∶&ot;所以加兰小姐会在梦中经历什么冒险?&ot;
西列斯低低地笑了一声,转而说∶&ot;还没想好。或许……他想了片刻,&ot;或许,我会试着加入一些新鲜的元素。&ot;
他曾经在&ot;抄写员&ot;这个问题上颇费脑筋,因为他没明白,为什么抄写员能够成为&ot;污染&ot;的过滤器。此外,有些文字可以用暗示的方式传达信息,同时并不传达污染。
他认为这很有可能与文字、书写、隐喻这些手法有关,因此,他想要试着在一篇小说中践行他这样的想法。
当然,在真正出版之前,他会让许多人试着阅读,并且,他也不会在小说中添加十分危险、与旧神直接相关的信息。
&ot;梦中冒险&ot;。之所以在虚构的文学上再叠加一层梦境的虚幻之色,就是因为西列斯想要让他的这一次尝试变得更加谨慎与安全一些。
他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转述给琴多。
琴多恍然大悟,他饶有兴致地说∶&ot;我还记得您曾经说的,神明的力量是虚实之间。您这样的做法算得上是一种吗?&ot;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说∶&ot;或许阿卡玛拉的力量才算得上吧。说起来,琴多,为什么你能够意识到我拥有阿卡玛拉的力量?&ot;
&ot;意识。&ot;琴多说。
西列斯怔了怔,有点困惑地望着他。
琴多耸了耸肩∶&ot;我很难说明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就是&039;&039;知道&039;&039;您的身上拥有阿卡玛拉的力量……的痕迹,我说不上来。&ot;
西列斯便问∶&ot;那么,在你的感觉之中,阿卡玛拉的力量,和我那种&039;&039;判定&039;&039;的力量,有什么区别吗?&ot;
琴多十分专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严肃而认真。隔了片刻,他说∶&ot;没什么区别。但我觉得后者并不像是神明的力量,起码不是我所知道的神明。&ot;他迟疑了一下,&ot;相比之下,后者更为
他琢磨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怎么形容。
&ot;像是藏在角落里,不怎么引人注意。&ot;他说,&ot;如同藏匿在深海之下的力量。&ot;
西列斯证了怔。
琴多的形容让他想到了阿莫伊斯。不过他知道这只是一种比喻。
在意识到这是比喻之后,西列斯反而想到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ot;深海之下&ot;。隐藏在深海梦境之中,海面之下的,城市与文明的废墟。
西列斯一直十分想知道,那废墟究竟是什么。从种种线索来看,那很有可能暗指了这个世界曾经遭遇过的一场灾难。
但是……说到底,那是什么灾难?
提及灾难,周一的上午,在西列斯醒来之后,他才意识到,周日的那场大雪给拉米法城造成了不小的灾难。
周日的大雪,从清晨一直下到了晚上。直到夜色漆黑,才慢慢停下。琴多也是在那个时候才与西列斯告别,并且返回洛厄尔街32号。
在拉米法城,一些陈旧的房子受到了潮湿与雨雪的困扰;拥有玻璃天棚的拱廊街区被压塌了一部分玻璃;结了冰的河面给船只的通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另外一个最令人忧心,同样也是直接与西列斯产生关联的,是当天早上西列斯在一楼会客厅与报纸同时收到的一封信——这封信来自于学院。
布莱特教授在昨天的大雪中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正在东城的达尔文医院接受治疗。在他的安排之下,他的课程被暂时分给他的两名助教,以及西列斯来临时代课。
随信附上了布莱特教授的教案,以及他的课程安排。西列斯需要代课的是周二下午的一节专业必修课,也正好是他空闲的时间。
…布莱特教授摔了一跤?西列斯不由得皱起眉。
对于布莱特教授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摔跤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即便在地球那样的医疗条件下,也有不少老人因为摔跤而去世,更不用说是现在这个时代了。
单纯从信件中,西列斯瞧不出布莱特教授目前的情况如何。他还能将自己的课程分配出去,这看起来意味着他的状况还算不错,但是…西列斯仍旧感到十分担心。
至于代课的事情,此前布莱特教授就已经和西列斯说过了,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节专业必修,并且布莱特教授的教案也已经送过来了,这不算太麻烦。
…当然,日程愈发紧凑,这是真实的。
恰好此时琴多出现,他说∶&ot;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多了,起码不再飘雪……您怎么了?&ot;他注意到了西列斯略显严肃的表情。
西列斯说∶&ot;布莱特教授昨天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医院。或许我们的约会得推迟了。&ot;
&ot;我明白。&ot;琴多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西列斯面前,亲昵地蹭了蹭西列斯的脸颊。如果不是亲吻,那么他就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意。
他说∶&ot;我不会急于这一时半会。况且,看望生病的长辈是应当的。&ot;
西列斯深深地望了望他,然后说∶&ot;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琴多。&ot;
琴多怔了一下,好奇地问∶&ot;什么?&ot;
西列斯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编织的发绳。昨天琴多离开之后,为了在今天将这个发绳送出去,他昨天晚上特地晚睡了一个小时,才终于赶上这一天的约会。
不过,现在约会看来是要推迟了,但礼物终究得送出去。
&ot;发绳。&ot;西列斯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ot;可能有些……简陋。是我亲手编的。&ot;
琴多的目光从惊愕到动容,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他说∶&ot;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您乐意为了我付出这么多的时间。我是说……我是说,我很感激,西列斯。&ot;
西列斯走到他的身边,把他原来的发绳取下来,然后笨手笨脚地给他扎了头发。扎完,西列斯瞧了瞧自己的作品,沉默片刻之后,无奈地说∶&ot;还是你来吧。
他将琴多原本编得好好的辫子弄得乱七八糟。尽管琴多的头发原本就带着点自然卷,但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琴多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听了西列斯的话,把发绳取了下来,但没急着扎头发,只是拥抱了西列斯,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唇瓣。那力度很轻,像只是为了感受一下西列斯唇瓣的温度一样。
西列斯说∶&ot;你有一句话说错了。&ot;
琴多的目光中原本荡漾中十分喜悦、自得的笑意,闻言却愣了愣,有点困惑地问∶&ot;什么?&ot;
&ot;你刚刚说,你没想到我会为你付出这么多的时间。&ot;西列斯低声轻柔地说,&ot;你错了。我十分乐意为你付出这些时间。琴多,你值得这些。&ot;
琴多目光复杂,他静静地拥抱着西列斯,把脸埋在西列斯的肩窝。隔了片刻,他闷闷地说∶&ot;我十分害怕。&ot;
&ot;害怕什么?&ot;
&ot;……怕您将我扔掉。&ot;琴多说,&ot;如同您在马戏团帐篷里做的那样。我已经认定您了,但是您却不乐意接收我。您知道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吗?&ot;
西列斯怔了片刻,他说∶&ot;抱歉……&ot;
&ot;不,别、别这么说。我不喜欢这句话,您曾经就这么说过……我害怕…
&ot;我爱你,琴多。&ot;
琴多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抬起头,瞪圆了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傻呆呆地望着西列斯。隔了片刻,他才声音低哑地问∶&ot;什么?&ot;
&ot;我说我爱你。&ot;西列斯这么说,随后反问,&ot;这很不可思议吗?&ot;
琴多怔怔地瞧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用额头撞了撞他的肩膀,他声音很轻,几乎不敢置信地说∶&ot;这太……我觉得我刚刚甚至脚软了。您、您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ot;
&ot;怎么?&ot;
&ot;……像是在作弊一样。&ot;琴多看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ot;我本来就这么爱您了您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让我更加无可救药……您像是在作弊一样。&ot;
西列斯闷闷地笑了一声∶&ot;是啊,琴多。我得到了你心灵的通关密码。&ot;
琴多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只是很轻声地说了一句∶&ot;我也爱你,西列斯。&ot;他难得用&ot;你&ot;来称呼西列斯,以他习惯的礼仪来说,这很不可思议。
西列斯的回答是亲吻了他的唇瓣。
早上腻歪了一阵,他们便出了门。
&ot;您打算去医院探望布菜特教授的话,您知道他的病房在哪儿吗?&ot;琴多问。他已经用西列斯编织的发绳重新扎了头发。
说真的,如果就这么看过去,不仔细打量的话,那其实效果还不错……当然,前提是不仔细打量。但琴多看起来欢天喜地,完全不在意丑不丑。
重点是,这是西列斯亲手做的——这可是西列斯亲手做的!他大概恨不得将这句话写在纸上,就别在那发绳的边上,让每个人都瞧见。
&ot;等到了医院可以去打听一下。&ot;西列斯说,&ot;信上只是大概说那是拉米法东城的达尔文医院。。&ot;
&ot;拉米法东城?&ot;琴多说,&ot;但是,东城也有两家达尔文医院。&ot;
西列斯思索了一阵,便说∶&ot;我记得布莱特教授住在阿瑟顿广场附近,所以如果他被送往医院,那也应该是附近的那家达尔文医院。&ot;
琴多点了点头,他说∶&ot;达尔文医院……虽然不知道东城的这家医院是否有问题,但不管怎么说,希望您注意安全。&ot;
西列斯去探望他的导师,琴多不方便跟着一起去。但是他有点担心,仿佛西列斯要深入龙潭虎穴一般。
西列斯笑了一下,说∶&ot;别担心。我会注意的。&ot;
琴多十分不放心地望着他,隔了片刻,他说∶&ot;还是应该将您学习战斗的事情提上议程。不过,您都这么忙了,我有时候不忍心让您学习如何战斗。&ot;
西列斯说∶&ot;还是得学一学。&ot;他说,&ot;或许过段时间。最近确实有些忙。&ot;
琴多点头答应了这事儿。
吃过早餐,他们便分开了。西列斯说他们下午可以待在一起。
&ot;那么中午要不要一块吃饭?&ot;琴多问,&ot;我可以下厨。&ot;
&ot;我很期待。&ot;西列斯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ot;记得买新鲜一点儿的食材。&ot;
琴多笑起来,他说∶&ot;我知道您的心理阴影。放心,我会注意的。&ot;
西列斯无奈,便说∶&ot;下午见。&ot;
与琴多分别之后,西列斯便坐上了出租马车,前往达尔文医院。东城的达尔文医院比西城的气派得多,并且整体的氛围也稍显轻松一点,没那么压抑。
西列斯在一楼的前台那儿问到了布莱特教授的病房。这年头没有那么严格的医院科室之分,布菜特教授就住在二楼的一间单人病房里。
西列斯过来的时候在街边的店铺里买了点水果。现在天气不好,水果的价钱自然十分高昂,不过西列斯也没在意价格的问题。倒不如说,提着水果去看望病人,这是地球人的强迫症。
&ot;哦,上午好,西列斯。&ot;布莱特教授看起来还算健康,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只是左脚被抬高,脚踝那儿肿得很厉害。
&ot;上午好,教授。&ot;西列斯说,&ot;给您带了点水果。听说您昨天摔了一跤?&ot;
&ot;你真贴心,西列斯。是的,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踝,还算幸运。&ot;布莱特教授说,&ot;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了。&ot;
西列斯松了一口气,他说∶&ot;您没事就好。&ot;
布莱特教授点头,又摇头∶&ot;年纪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说话的间隙,西列斯打量了一下这间单人病房。整体而言,比他想象中好一些。比不上地球那种无菌病房的高要求,但起码也显得窗明几净,安静清幽。
一旁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像是照顾布莱特教授的护工。西列斯与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随后,他对布莱特教授说∶&ot;不过您的身体向来健康,这次只是有些不注意罢了。
&ot;说是这么说,&ot;布莱特教授嘟囔着,&ot;但总归没法注意到。&ot;
西列斯不由得失笑。布莱特教授没什么大碍,这让他心情轻松了一点。
他正要说话,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有些尖利刺耳,让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布莱特教授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并且说∶&ot;又来了。&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