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到刘珍耳朵里,第二日就告诉了贾惜春。
姑娘们也憋着口气,一个个的发了狠。
她们刻苦的程度,甚至叫贾惜春都忍不住咋舌,她忍不住问范婉:“姐姐你说,她们为什么这么拼命?”
“她们不拼命,就容易没命。”
如今跟着药王殿师姐学医的林黛玉愈发的手不释卷,哪怕此刻聚在一块儿聊天,手里也拿着医书在看:“都说女子如浮萍,浮萍本无根,这西北的女子命数比起京城来,更为漂浮不定。”
看多了病患的林黛玉,对人性更多几分了解,对着世间也多了几分厌恶。
“前几日有人求到药王殿来,说家中老母病重,师父也打着让我练手的主意,便带我一起去了。”
说起前几日的病例,林黛玉的脸色不由得白了:“结果被子掀开,才得知是那处的病症,老妇人年轻是产子过多,老了收不住劲儿,那孕育孩儿的胞宫直接脱出体外,被子掀开,我瞧着那模样,似乎都要烂了……”
说到最后,她都说不下去了。
最可怕的是,那家的男人们根本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家里人一出来,每个女人后头都跟着七八个孩子……其中男孩还好些,身上的衣服算得上干净,女孩子才真是又瘦又小。
以前林黛玉总觉得天地很小,一片心大半牵挂着父亲,另外一半也被贾宝玉给占满了,那时候,薛宝钗刚来,因为贾宝玉对薛宝钗的热情,她还难受了几日,如今想来,当真是莫名其妙。
范婉闻言也不由自主叹息一声。
这种事真的很难去改变。
跟这年代的人说优生优育,那简直就在耍流氓,人口才是第一生产力,况且这还是西北,平均年龄甚至都只有三十多岁……能活到五十的都算得上是长寿了。
“好好学习吧。”
范婉站起身来,抱着手炉走到栏杆边。
天王塔一共七层,她和清晖一样,很爱站在最顶层看风景。
与甘泉南峰的天王塔不同,西北行宫的天王塔并没有那么巍峨,可依旧能够俯瞰西北城,她面向夕阳,迎着晚风,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怅惋:“等你们学的越多,看的越多,能做的也就越多……等你们的能力大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就能为这些可怜的女子,撑起一片天了。”
“你们好好学习,然后将自己的所学教授出去。”
“人多力量大,你们教导的人越多,觉醒的人越多,最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汇聚成一股强大的,不可忽视的力量。”
范婉的每一句话,都在这几个姑娘心底留下了重重的一抹色彩。
刘珍一直到回了家,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刘适过来看望妹妹,顺带着想从妹妹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心上人的事情,以前刘珍还挺乐意,如今再看自家二哥这张脸,只觉得这人就是来阻止她们进步的绊脚石。
瞬间眉毛倒竖:“你今儿个的书都念完了?”
“我……”刘适瞬间心虚。
“父亲交代的练武也练完了?”
“啊这……”刘适倒退一步。
“就你这样还肖想林姑娘,真是大言不惭,起开,别拦着我看书,你不上进我还上进呢。”说完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自家二哥,下巴一扬,‘哼’了一声就直接进了屋。
自从从乡下回来后,一直被母亲以长姐和兄长们比的一无是处的刘珍,第一次感觉这么爽。
范婉在西北洗脑小姑娘们,寿儿净得她的真传,如今正在宫内洗脑两位公主姐姐。
“我母妃说了,这女儿家娇贵,平常不爱动弹,就容易生病,所以要动动,来跟我跑跑。”
“我母妃还说了,女儿家就要多读书,省的日后成了亲,夫君随便说两句就被诓骗住了,尤其你们是公主,背后站着的是父皇,更加要小心才是。”
“我母妃说,要对姐姐妹妹好,因为我是家里的男人,要给姐姐妹妹撑腰才对。”
“我母妃还说……”
寿儿对着两个公主姐姐一口一个我母妃,做足了妈宝男的姿态。
奈何两位公主姐姐却听得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皇娘娘还说了什么,再说说?”
寿儿说了半天,都有点口渴了,可这两个姐姐不说倒杯水,甚至还不停的逼着他说,最后委屈的撇撇嘴:“其他的我母妃还没来得及说,我就被父皇接回了。”
说着,还吸了吸鼻子:“我也好想母妃的。”
两位公主的母妃位份都不高,虽说是嫔位,却是最末的僖嫔与康嫔,两个人以前是潜邸的侍妾,生的胆小谨慎,自从寿儿回宫后,便一直叫两位公主过来亲近,打的也是与寿儿这个唯一的皇子打好关系,日后能在陛下跟前露露脸,等年岁到了,好叫她们择一个门第品性都好的驸马。
两位公主出生的时候,水渊正忙着争权夺利,回了府里就开始忙着找清客会谈,要么就忙着找神医给自己治病,哪有功夫去看两个女儿,后来长大了,他登基了,更是忙着稳固朝堂,和那些老臣斗智斗勇,莫说看孩子了,就连后宫都少进。
所以这两个给水渊生了女儿的妃嫔丝毫都支棱不起来。
后来寿儿回宫,赶紧的就叫女儿过来巴结来了,她们只知道女儿回去询问后,女儿反应都是寿儿好相处,哪里知道,她们日常在寿儿这边遭遇的是怎样的言语洗礼。
“你想皇娘娘,为什么不叫皇娘娘回来?”大公主疑惑的歪着脑袋问道:“我母妃每日都陪着我。”
“不回来。”
寿儿憋着嘴巴摇摇头:“母妃说,她要镇守西北,守护西北百姓,所以不回来……”说着,眨了眨眼睛,将泪意给憋回去了:“你们知道么,我母妃超级厉害,她杀了好多鲜卑军。”
“哇……”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公主再一次发出惊叹声。
“原来皇娘娘竟然这么厉害。”
“好羡慕啊,要是弟弟还去西北的话,能不能带我一块儿去,我也想去拜见皇娘娘。”顺带见见世面!
两个公主现在只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这辈子,什么西北的大漠孤烟直,什么海南的长河落日圆都没见过……而眼前的皇弟,跟着皇娘娘下扬州,去西北,骑马,放羊,去西北军中看大军操练,什么都看过了……真的是好羡慕啊。
寿儿不知道自己的炫妈之举直接击中了两位姐姐的心,此刻他正沉溺在想妈妈的悲伤中,一直到水渊来见他,都没能叫他露出欢颜。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怕平常表现的再稳重,再懂事,这会儿看见水渊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我想母妃了,我要回西北去。”
他攥着水渊的袖子,哭的委屈极了。
水渊抬手将他揽进怀里,明明知道这孩子是康王的嫡子,可此刻,却仿佛真的是他和秦氏的孩子,捏着帕子轻轻的为他擦拭眼泪:“别哭。”
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安慰,泪水落得越凶。
寿儿直接埋在水渊的怀里哭。
水渊抱着他,也不回紫宸殿处理政务了,而是难得耐心的安慰他,寿儿是在水渊怀里睡着的,等他睡着后,水渊才将他放在床上,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脸,叹息一声:“我也想你母妃……”
可她不回来啊。
这一声,差点没把身后的周恒给说哭了。
陛下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也就对着皇贵妃娘娘才这样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十一月,鲜卑王庭经过一年多的动乱后,终于推举出了新的鲜卑王,那就是原来的十四王子,在小王子母妃的支持下,十四王子接受了摇摇欲坠的鲜卑王朝,而他的那些兄弟,死的死,废的废,还有几个本事大的,直接带着人马出去自己成立了新得部落,也就是汉人口中的伪朝廷。
十四王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兵马攻打胡杨城。
这一年多以来,鲜卑军先后被端掉了十多个营地,因为王庭动乱,这些部队一退再退,以前只有他们冲进西北边境劫掠的份,这一年多以来,反而是他们被追着打,如今就连胡杨城都朝外延伸了十多里,明明之前只是建造一个外城,如今外城的外面又套上了外城,这里外三层的,连护城用的壕沟都挖了好几次。
再加上去年一个冬季鲜卑王庭都在动乱,各项资源都配合这些王子们消耗掉了,不少鲜卑百姓直接给饿死了,而且,新官上任三把火,十四王子也想夺回领地,树立威信。
总之,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这次攻打西北胡杨城都只能胜,不能负。
而得了这个消息的范婉缓缓睁开眼睛,捻了捻手中的珠串,垂眸看向东安王妃:“既如此,你便留在行宫内吧,这里戒备森严,便是胡杨城破了,也能坚守一段时日。”
说着,她又笑了笑:“说起来,哪有那么容易破的,如今的胡杨城固若金汤。”
三次扩建,胡杨城已经不仅仅是城池,更是难以攻下的堡垒。
范婉的红薯给西北百姓提供了食物,煤炭也为军队提供了新的武器,再加上天天上演的各种《胡杨城百姓大战鲜卑军》、《胡杨城百姓痛打鲜卑落水狗》、《呔,好你个鲜卑孙子,吃你胡杨爷爷一棒》……等戏码,给胡杨城百姓洗脑爱城等于爱自己,爱子孙,如今的胡杨城早已经不是前年的胡杨城了。
东安王妃在行宫安置下来后,范婉喊来了贾惜春:“给你们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范婉为她整理一下领子:“能不能为你们自己挣一份军功,就看这次了。”
贾惜春背着□□目光坚毅的点头。
而她旁边背着药箱的林黛玉则是抿嘴笑笑:“放心吧姨妈,有我在呢。”
范婉看向林黛玉,眼神中瞬间染上无奈:“真不知你父亲看见你如今的样子,可会后悔将你交到我手上。”
“才不管他。”
林黛玉狡黠一笑,一把拉住贾惜春的手:“走,咱们去看看咱们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