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康王身子骨一直不大康健,听闻两位兄长的死讯,恐怕心里头也不好受,不过,最难受的怕是太上皇了,我失去过儿子,知晓儿子没了的那种痛苦,哎……”
他想到了早死的长子,此时此刻,与太上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秦恍心说,自家主子可一点儿都没不好受,勤王与瑞王死讯过来的时候,自家主子关起门来狠狠的笑了一场,那眼底的畅快,就连他看了都觉得心惊不已。
“是啊,这天下最疼儿子的,便是生身父母了。”
除了太上皇,那是真不疼儿子的。
林如海看着秦恍那满脸唏嘘的模样,康王之死,并无丝毫动容,他之前得了消息,说康王嫡子在康王发丧的时候,并未露面,那时候他曾想过,寿儿会不会是康王之子,不过如今看秦恍那副模样,倒显得是他多想了。
两个孩子写完了今日的功课,便手拉着手从里面走出来了。
一见到秦恍,寿儿就眼睛一亮:“伴伴。”
“欸,寿哥儿,夫人在家等着呢,咱们回去吧。”秦恍见了寿儿,便是满脸温和的笑。
“好,我去和老师告辞。”
说着,寿儿小跑回林如海跟前,两只小胖手举起来,一本正经的作揖:“老师,弟子先回去了。”
“回吧。”
林如海牵着松哥儿,摆了摆手。
寿儿这才跑回秦恍跟前,牵住秦恍的手离开了林家,等回了家,又一本正经的给范婉请了安,这才开口问道:“我今儿个听伴伴说,康王发丧……”
他满眼忧愁的看着范婉:“娘,康王是我父王么?”
范婉一愣,诧异的低头看向寿儿:“你为何这般想?”
“父王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身子不行了,所以才想把我送到娘身边,陪着娘,和娘一起生活……”说着,寿儿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落,显然,他是忍了好久,这会儿才敢哭出来。
“胡说八道。”
范婉一把揽住寿儿:“你父王好好的呢。”
她刻意冷了脸,略带斥责的说道:“他身子虽然不好,却不是最近才不好的,这么多年了,不一直病歪歪的么,不也没事,你父王之所以将你送来陪我,不过是见我一个人生活孤单,想让你来陪陪我罢了,你怎能咒你父王早死呢?”
范婉说的很直白,寿儿果然被唬住了。
他哽咽着:“我父王当真好好的么?”
“那是自然,如今我们远在扬州,不好回去,待日后咱们回了京城,我就带你去见他可好?”范婉一本正经的信口开河。
寿儿立刻重重点头:“娘别忘了。”
“不会忘。”
范婉拍拍寿儿的小脑袋瓜,然后将他揽在怀里:“都已经是个大宝宝了,怎么还哭鼻子呢?有什么话直接问娘,或者问你秦伴伴就是了,何必哭呢?”
寿儿害羞的将脑袋塞进范婉怀里:“我就是想到父王……就忍不住。”
“在家哭没关系,可别出去哭,不然别人该笑话了。”
范婉也不是想要压制孩子的本性,主要怕被人看出破绽来。
“寿儿知道啦。”
寿儿顿时将脸塞的更紧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寿儿抬起脑袋嘟着嘴巴嘟囔:“寿儿都快忘记父王长什么样了,娘,我们什么时候才回京城啊。”
范婉顿时愣住。
恰好秦恍端着甜汤从外头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不急,寿哥儿忘了王爷说的话了么?”
寿儿撇嘴,心情又郁闷了起来。
“寿哥儿来喝甜汤吧。”秦恍端着碗,拿着勺子哄寿儿喝点儿热的。
等喝完了汤,秦恍带着寿儿回去换衣裳,瑞珠则拿着书信过来递给范婉:“京城王坤来的信。”
“哦?”范婉一挑眉,抬眼揶揄的看了眼瑞珠。
王虎心悦瑞珠,自从留在扬州后,一直殷勤备至,今儿个买个帕子,明儿个挑个脂粉啥的,但凡王虎有机会出门办事,从不空手,瑞珠起初抗拒的厉害,如今却是渐渐的态度软化了,昨儿个还从厨房拿了点心给王虎。
王坤是王虎的爹,若她们俩真能成就好事,这就是瑞珠未来的公爹了。
瑞珠敏锐的t到了范婉眼底的深意,顿时脸颊爆红,捂着脸就侧过身去:“哎呀主子,你快看信吧,等会儿大姑娘就要来了。”
范婉这才拆了信看。
信里内容不多,多是庄子上的事,其中红薯播种的事占了最大篇幅。
王坤说,按照范婉提供的方法,已经找了两块普通农田种下,因为害怕第一次种不好,还给追了肥,如今已经发了芽,看着长势喜人,只是心中依旧忐忑万分,不知到了收成之际,能否有好的收成。
除了红薯的事,便是儿子王虎的事了。
他说,李聪回来告诉他,王虎的心上人是范婉的贴身丫鬟瑞珠,他特意写信来,是为了请罪的,他也没想到王虎那小子胆大包天竟敢肖想主子的丫鬟,若瑞珠姑娘当真不愿的话,还望主子能将王虎这小子调回京城去,到时候他给相一房媳妇儿,成了亲也就断了念想了。
范婉将这封信看了又看。
最后干脆塞到瑞珠的手里:“你看看吧,若是你不愿意,明儿个我就让王虎回京城去。”
瑞珠一愣,随即脸颊顿时爆红,一把将信扔了回去。
“愿意不愿意的,还不全凭主子一句话?”
范婉挑眉:“我可不是那种盲婚哑嫁的,可不得问清你自己的心思。”
“主子!”
瑞珠被说急了脸,羞愤的跺脚。
“行了行了,既然你愿意,我就给你们做个大媒人,你可得和王虎说好了,这媒人红包可不能少我的。”
瑞珠的脸顿时更红了。
贾惜春一进门就看见范婉笑的狡猾,瑞珠捂着脸,连耳根都红透了,顿时揶揄道:“我还没进门就听说什么媒人不媒人的,可是瑞珠姐姐要成亲了?”说着,她兴奋的拍了拍手:“这可是件大喜事,到时候瑞珠姐姐可别忘记请我和范姐姐喝酒啊。”
自从范婉给贾惜春‘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何假死脱身后,贾惜春就把侄子贾蓉给抛诸脑后了,如今完全认同了范婉的新身份,干脆抛开贾蓉论辈分,和范婉做了姐妹。
瑞珠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脸就跑了。
等瑞珠走了后,贾惜春再也忍不住的笑趴在了榻上。
范婉看着她无奈的笑道:“你个促狭鬼,没见瑞珠都快羞死了么?”
“姐姐,我就是和瑞珠姐姐闹着玩呢。”
贾惜春凑过来挽着范婉的手撒娇。
“快撒手,一身的臭汗,难闻死了,还不赶紧回去沐浴?等会儿日头下去了,着凉了可就不好了。”范婉伸出手指轻轻的将贾惜春推开:“你如今当真是……书也不好好练,净想着练武了。”
“哪有,我可是日日读书的,就连林姐姐都说我书读的好,再说……武师父的药很有用,我只觉得如今力气大了许多,以前挑不动的□□如今也能坚持一刻钟了,武师父说了,若力气再这般涨下去,他便该教我回马枪了。”
范婉见她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由想到她刚到扬州时,面色憔悴,眼底喊着怒火,好似全凭一股子气撑着,后来见到她后,更是哭的凄惨,哭的范婉都觉得满是愧疚。
哪里像如今的贾惜春,满脸都写着活力满满。
“行了,练武什么的,也要量力而行,喏,喝杯奶茶,便赶紧去沐浴去。”
说着,范婉端起旁边的茶碗,将里面的奶茶递给了贾惜春。
贾惜春接过来一口给喝完了,喝完后还满是遗憾的说道:“这什么劳什子奶茶滋味儿是当真不错,就是难得,若是哪一日得个一瓮,喝个痛快才好。”
“东西再好,也莫要贪杯,偶尔得这一小杯已是难得。”
范婉睨了她一眼,便摆摆手:“快回去吧。”
贾惜春放下茶碗,这才起身一路小跑着回去了,跟着她后头的莲蕊最近腿都跑粗了,只觉得自家姑娘越来越活泼了。
范婉有心去西北,贾惜春铁了心的要随行。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她先让武师父配了强身健体的泡澡方子,日日让厨房熬了给贾惜春泡,私下里又每日一茶碗大力奶茶给贾惜春喝着。
贾惜春的力气日益见长,对练武的兴趣也格外高涨。
要不了多久,恐怕再去西北,便是遇到些事情,也不怕无反手之力了,只等着红薯收了头一茬,若亩产够多,便带一些往西北去,自古以来,败仗多数都因为粮草的缘故,若有红薯这等神器助阵,不知是否会多一份保障。
还有就是,西北寒冷,是种植有棉花的,只是纺棉手段粗糙,棉籽难去,利用率不高,再加上京城贵族极少穿棉质衣裳,以至于这种作物没能推广的开来,范婉想去西北找一找,看能否找到棉花种子。
吃饱喝足穿暖,只要满足这几项需求,西北军也算是有了底气了。
而且……西北以前属于北静王的势力,也不知日后,水渊会不会派遣水溶到西北来坐镇,若水溶到了西北,范婉做事就能更大胆一些了。
这些都得看水渊的心胸了。
水渊可不知道扬州有人正琢磨着自己,他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皇后温氏乃是西北定边将军嫡女,当年甄贵妃表面慈爱,内里却给水渊下绊子,定边将军坐镇西北,虽说品阶很高又有兵权,可西北到底苦寒之地,定边将军鞭长莫及,给水渊带来不了助力,而温氏自小便养的格外的性情活泼,心思单纯,被选中做四皇子妃时,她不得已独自上京待嫁。
水渊对自己的妻子倒没什么要求,只要温氏听话懂事就好。
他哪里能想到,温氏竟然与当时的甄贵妃走到了一块儿,等他发现的时候,温氏已经怀了身孕中了招,早上好好的进了宫,到了傍晚,孩子就落了。
孩子没了也就算了,温氏的身子还毁了。
水渊这才得知她进宫不是拜见自己的母妃,而是去见了甄贵妃,他心存不满,指责一番,谁曾想温氏性子那么烈,直接怒斥他不把她当妻子,不曾告诉她与甄贵妃之间是有恩怨的。
孩子没了水渊也很伤心。
温氏更是以泪洗面,在她心里,甄贵妃固然可恨,可从来不与她交心的水渊更加可恨。
如今,水渊当了皇帝,温氏这个无子皇后面对着阖宫身份高贵的妃嫔,每日活得胆战心惊,深怕自己那一日死在了皇后宝座上,就为了给太子的母妃腾位置。
前两日,她的贴身宫女突然鬼鬼祟祟的拿了封信给她。
信上的字秀丽温婉,一看便是女子的手笔。
她打开书信,却见里面满满的都是关于孩子的事,她忍了两日还是没能忍得住,径直冲到了垂拱殿,将书信拍在了水渊的面前:“你告诉我,这个叫蝶儿的女人是谁?她信中所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