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的新身份是个孀居妇人,和前头的男人有个儿子,也算说的过去。
“你跟我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谁?不然我可不养。”范婉虽然喜欢孩子,那仅止于苏宝珠那样的可爱小姑娘,对于小男孩她向来敬谢不敏。
她对小男孩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苏宝珠同父异母的弟弟苏宝奇,那位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熊孩子。
水渊大跨一步,走到她身边,附在他耳边,将孩子的身份给说了。
范婉一怔,看向孩子的眼神瞬间复杂。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
“这是他唯一的一条血脉了,我求你了。”水渊说着,抱着孩子就想要对着范婉跪下。
范婉哪里敢受水渊的跪,连忙避开。
同时在心底里也有些暗暗警惕,这位可是王爷之尊,居然说跪就跪,要么就是真不讲究,要么就是能屈能伸,甭管哪一点,都不是好相遇的。
不过……听到血脉两个字,范婉还是犹豫了。
也不知道这些皇子们哪里出毛病了,一个个的都是肾虚男孩,到现在一个子儿都不带发芽的,如今还一个个的往地府奔,眼看着就要绝种了……
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了。
范婉只好将孩子接了下来,不过还是多嘴了一句:“那他日后就只是我的孩儿了,与皇家再无干系。”
“那是自然。”
水渊立即点头。
康王的意思就是如此,给孩子找个殷实的普通人家,不求富贵,只求能活下去。
他不敢赌老皇帝还有几分良心。
他觉得他那父皇,早在当年杀了义忠王爷时,就已经疯了。
水渊留下孩子便急匆匆的走了,范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留在京城,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便去找了清晖:“我有事找师父。”
清晖愣了一下,不由疑惑:“何事?”
“徒儿想去一趟扬州。”
范婉也不瞒着,直接告诉清晖说道:“当初来京城我走的匆忙,未曾告诉我那姐姐一句,如今我出来这么久了,恐怕姐姐担心坏了,正好最近这段时间京城乱的很,王爷恐怕也无暇顾及我,倒不如趁此机会去一趟扬州,见一见姐姐。”
她的身份乃是扬州孀居妇人,说这番话也没什么错处。
可惜清晖给误会了:“他竟敢强行将你带来京城?”
“倒也不是。”
范婉连忙给水渊解释:“只是那时候情况紧急,殿下也是征求过我的意见才带我来的京城,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如今我要回去,也是因为,我刚得了消息,害我夫家的人已经没了,再回去已经没了危险。”
“当真无事了?”
清晖尤不相信。
“无事了,那家人家的靠山两日前没了,日后再也嚣张不起来,如今恐怕正夹着尾巴做人呢,我此次回扬州,除了看姐姐外,也想看看那户人家的下场。”
范婉背着手对着清晖笑笑:“只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独自回扬州怕是路途危险,还请师父帮忙介绍两个武艺高强的师兄师姐,陪我一块儿回趟扬州才是。”
“这倒是可以。”
清晖一听范婉要人陪,这才放下了心。
虽说只是个权宜之计收下的俗家弟子,可到底是头一个弟子,清晖还是很上心的。
他也没想过通知外甥。
径直寻了两个有些武艺的小师侄,让他们陪着范婉这位师姐回一趟扬州。
这两个小道士自进道观起就再没下过山,如今好容易有了下山的机会,哪里肯放过。
范婉收拾了箱笼,带着武家姐妹和两个师弟,便下了山,坐上马车往渡口去了。
同一时间,贾蓉正在渡口查验新到的脂粉船。
两个王爷没了,水涵和水溶两兄弟作为王爷,自然忙碌非常,也不知是不是被两个皇子的死刺激到了,老皇帝最近格外的粘儿子,几乎每次入睡,都要有两个儿子陪着才行,不拘是谁,就连病重的康王都被拉过去陪过床。
随着脂粉船一块儿到的,还有扬州的贾琏。
年前他送林黛玉回了扬州,本以为林如海不好了,他能过去捡个大便宜,乘机搂一把,谁曾想,他刚下船到了林家,就看家林如海抱着儿子,一副精神极好的模样。
当即就把心底的那点小心思给压下去了。
林如海对他这个亡妻侄子倒很是不错,不仅在家中收拾了客院,还每日接见他,询问他的课业情况,贾琏内心苦楚无处可诉,愈发沉溺扬州的秦楼楚馆温柔乡。
他带了不少银子,可扬州却是个销金窟,他那点子没过几日就用光了,可他却不能回家,只能留在扬州,因为他还得将林黛玉带回京城去。
于是他舔着脸留在扬州,参加完了林姑父再婚的婚礼,还假装对书本有了兴趣,一直到前些日子老祖宗松了口,他才逃似的滚回了京城。
如今跟着贾蓉的脂粉船一路直达京城。
正好与这位堂侄儿见个面。
贾蓉带着贾琏到了码头最近的一个酒馆,要了个包厢,又让人上了两壶酒和几个素菜。
“最近京城出了事,百姓们小心的很,将就着用吧。”
贾蓉拎起酒壶,给贾琏满上。
贾琏刚准备长叹一声‘还是京城舒服’,就被贾蓉这句话给弄得紧张起来了:“出了什么事,竟然这般严重,难不成是宫里的……”他举起手,对着天行了个礼:“那位?”
“那倒不是,是头上的两个殿下,都没了。”
“谁?”
正打算喝水的贾琏直接喷了:“你说谁没了?”
“最上头的两位殿下没了。”
贾蓉又说了一遍。
贾琏身子猛然颓然往后一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就知道,老祖宗这么急急忙忙的喊他回来绝对没好事,这是要用他了,才把他喊回来,平日里有个什么好的都想着宝玉了。
贾蓉端起酒杯抿了口:“还有句话,我要提前与你通个气。”
贾琏这会儿心里还乱着呢。
“嗯?”
“我打算,等秦氏丧事完了,便和荣国府分宗。”
贾琏刚准备点头,突然察觉不对:“什么?分宗?分哪门子宗……还有谁的丧事?谁死了?”
远在扬州的贾琏压根就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贾蓉讥讽的勾唇:“你家的好二太太,逼死了我家奶奶,那可是未来的宗妇啊,我对你们大房,一点子意见都没有,只对二太太有刻骨之恨,秦氏是我发妻,更是我爱妻,我本打算这辈子不纳二色就守着她过了,如今好好的一条人命,却被二太太给害了。”
“那也不至于分宗啊……”
贾琏这会儿已经将两位殿下之死抛诸脑后了,他们的死再震撼也遥远的很,可这分宗之事可关乎于切身利益啊。
“不分宗也行,你们荣国府把二房分出去。”
贾琏顿时语塞,随即苦笑:“若是能将二房分出去,老爷还用得着住在马房边上么?”
“再不济,就休了二太太,否则便分宗吧。”
贾蓉猛地站起身来,直接一甩袖子,痛心疾首的扔下一句:“那可是未来的贾氏宗妇,二房恶妇说逼死就逼死了,你们荣国府,还有将宁国府看在眼里么?”就拂袖而去了。
范婉坐在漕运大船的顶上绣房,目光幽幽的看着岸边酒楼里,贾蓉一脸愤怒的走了出来。
武招儿端着茶水:“主子要去见大爷一面么?”
“不了,我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死人就该有个死人样,老老实实的别吭声才好。
武招儿顿时缩了缩脖子,开口劝道:“主子也不必担忧,二叔昨日还来了信儿,说大爷将大姑娘照顾的极好,大姑娘病了几日,如今已经能起身了,只是哭肿了脸,前两日不知大爷和她说了什么,如今正跟着尤氏后头帮着管家呢,瞧那样子,倒有几分主子的风采。”
“惜春自是能干的。”
范婉抿嘴,颇为得意的笑了笑:“到底我养了两年的姑娘。”
“可不是嘛,姑娘不仅读书画画厉害,这管家理财也是一把好手,就连那舞刀弄棍,也是巾帼之姿,若不是如今天下太平,说不得还能成为个女将军呢。”
武招儿掩嘴逗着范婉开心。
她生怕范婉见到贾蓉触景生情,毕竟她与贾蓉伉俪情深,也是好过两年的,若不是身份有碍,他们俩说不得真能做一对恩爱夫妻。
“天下太平又如何,只要她自己愿意,当个女将军也无妨。”
范婉托着腮,看着窗外景色:“谁说女子就要安于后宅,我如今能坐在这里,就证明了,咱们女儿家只要想干,总能干成些事的,只不过道途艰险,难以成伴罢了。”
武招儿闻言不说话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场面根本不敢想啊。
漕运船只南下。
由于武夫子的缘故,一路上范婉被照顾的极好,也就四五日的功夫,就出了天津到了山东境内,与京城喧嚣浮华相比,这边就宁静安逸许多。
等出了山东,就进了江宁府。
范婉揽着寿儿软软的身子,小声的为他讲着这边的位置。
门口,秦恍换了身管家的衣裳,粘着假胡须,正跟武招儿说着话,寿儿看见了秦恍,顿时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下来,范婉懒得动弹,便压着他不让动。
寿儿顿时急了:“娘,娘,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