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武师父特意请了一天假出去,正好给贾蓉和水溶也放了一天假。
两个人难得休息日,也不乐意拿书本,更不乐意动弹。
干脆让小厮搬着竹床到庄子外头的大榕树下的阴影处,两个人穿着夏衫,抱着竹夫人,吹着幽幽凉风,睡了个痛快,临睡前还让小厮们支好了烧烤炉子,只等着醒了后吃烧烤,为了防止蚊虫叮咬,竹床四个角落都挂了驱虫药不说,还让几个小丫鬟拿着扇子在旁边摇着风。
可以说,相当的享受了。
以至于难得想起还有个小儿子的皇帝微服私访到庄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
六皇子那个急啊,只恨不得冲过去把自家弟弟拽起来狠狠的揍两下屁股才好。
四皇子倒是捏着拳头轻咳一声,干笑一声:“没想到八皇弟还有这么……天真烂漫的一面。”
皇帝冷笑一声:“老六,去把他给我喊起来。”
六皇子瞬间捂脸,心情有些沉重的驱马走过去。
小丫鬟们本来看见有人骑马过来,打算让小厮过去拦的,结果给水溶摇扇子的小丫鬟一看马上的人,立刻慌里慌张的就给跪了,其它丫鬟一见她这反应,也下意识的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奴婢参见六殿下。”
水溶的小丫鬟带头喊道。
水涵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冲到竹床前,抬脚就对着自家弟弟的屁股踹了一脚,踹完了不解气,扭头又对着贾蓉也踹了一脚。
竹床就是个一米宽的小榻,这一踹两个人直接从竹床上滚了下去。
‘砰砰’两声,声音挺大,可见摔的不轻。
两个人直接眼冒金星了。
贾蓉刚准备发火,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六皇子那张黑脸,顿时膝盖一软,也跪了下去。
水溶懵逼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家同胞哥哥的黑脸,难得的结巴了起来:“六,六哥,你怎么又来了?”
六皇子气笑了:“怎么?你这什么金贵地儿,我不能来?”
“不不不,不是。”
水溶脑袋清醒了些,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能来能来,只是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你瞧我这衣衫不整的……”
“要不是我突然来,还不知道你们平日过的居然这么懒散。”
水溶顿时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委屈极了:“今日武师父休憩,我们才得了半日闲。”
水涵叹了口气,好在只是在外头乘凉午睡,不曾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否则他这会就不是用脚踹了,而是用刀捅,这倒霉弟弟不是一向稳重又听话么?怎么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了?
一定是有人带坏了他!
水涵瞬间看向旁边的贾蓉,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
贾蓉顿时打了个哆嗦。
他也觉得可冤枉,可倒霉了好么?
他是在自己亲娘的庄子上乘凉午睡好么?碍着谁了!
水涵咬着牙根:“还不赶紧去穿戴整齐,你且往那边看看,到底谁来了。”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子,露出一个恰好能让水溶看见的视角。
然后水溶就看见骑着大马,拎着马鞭,身后带着一队护卫的父皇。
“!!!”
水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时间竟然左右为难了起来,到底是先去见驾还是先去换衣服。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穿衣裳。”
六皇子急的恨不得用马鞭抽。
水溶这才忙不迭的起身往院子里冲,临走前还不忘拉着贾蓉跑,好歹是一起玩了这么多天的小伙伴,总不能做那无义之人。
两个人一动,小丫鬟们都跟着后面追。
浩浩荡荡的冲进了院子,有眼头见识的已经往内院跑,去禀告还在算账的大奶奶,家里来了顶了天的贵客了。
范婉正在内院扒算盘。
这些账本是贾家族铺子里上个季度的账本,范婉一个季度查一次帐,如今都六月份了,第一季度的账本才刚收齐了,看了一早上的账本子她都快被气笑了。
假账平账的可太多了。
第一本账本子她就写了好几张纸,只等着收拾整齐了,就让人通知掌柜的到京城来解释解释,如今还得抠细节,正烦躁的时候,外头的小丫鬟来了。
只见她一进内院就嚷嚷道:“奶奶,不好啦,六皇子一来就把世子爷和大爷给打啦。”
“怎么回事?”
范婉立刻起身走出门,蹙着眉头问道:“你好好说清楚,谁把谁给打了?”
小丫头‘噗通’一声跪下:“六皇子殿下来时正好看见世子爷与大爷一起睡着,上来就一人踹了一脚,如今大爷与世子爷正忙着穿衣裳呢。”
一听这话,范婉顿时大惊失色。
啥意思?什么玩意儿?
她便宜儿子基了?对象还是水溶?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子晃悠着就要倒,她手里唯一的一张牌……居然……居然基了?!
这尼玛红楼世界是有毒吧!
怎么每个男人都特么男女通吃呢?
“你这丫头是嘴上害疥疮了?这说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大爷不是和世子爷在外头榕树下乘凉么?”瑞珠一看自家奶奶脸都白了,顿时出声斥责道:“不会说话就换个会说话的人来。”
小丫头愣了一下,想明白后脸顿时通红,嘴里还急着解释:“对对对,大爷和世子爷正乘凉呢,六皇子就到了,还带了好多人过来……”
瑞珠赶紧的给范婉拍背:“奶奶别着急,大爷没事。”
范婉吸了口气,只觉得刚刚自己经历了一场蹦极。
“去,瑞珠,你去看看去,到底怎么回事?”范婉靠在门框上,被吓得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瑞珠狠狠的剜了一眼小丫头,忙不迭的就往外院走。
小丫头本意是来邀功的,谁曾想不会说话,差点没把自家奶奶给吓死了,可她是真没想那么多啊……现在好了,好心办坏事,别说赏钱了,别受罚就好了。
瑞珠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而且脸色也有些惨白。
不是吧……
连瑞珠的脸色都白了,难道她便宜儿子真基了?
范婉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甚至开始想象六皇子是怎么发现两个人躺一块儿的,胡思乱想的靠在门框上,一直到瑞珠走到她身边,附耳小声说道:“是圣上来了。”
啥玩意儿?
谁来了?
范婉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维持表情,难得生动活泼的咧了个嘴,倒吸一口冷气。
一把抓住瑞珠的手,手心都凉了:“谁?”
瑞珠吃痛,却不敢撇开主子的手,只再一次小声的说道:“圣上。”
皇帝居然来她的陪嫁庄子了?
这到底是什么魔幻剧情!
这个庄子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吸引器,居然惹得水家的男人们前赴后继的往这边冲?!
想归想,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范婉立刻张罗开了。
当家奶奶一动,前头后头的丫鬟小厮们也跟着动了起来,于是水溶带着自家父皇进了院子,丫鬟小厮们居然也没乱糟糟的,而是很有秩序的把皇帝迎接进了正院花厅。
庄子上没冰盆,就临时打了凉水放在各个角落。
花厅四面通风,再加上今日恰好是个有风日,不然贾蓉和水溶也不会跑外头去乘凉睡午觉,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花厅,四皇子和六皇子一人挑了张凳子坐着,六皇子满脸恨铁不成钢,四皇子想笑不敢笑,憋得嘴角都快抽搐了。
老皇帝龙行虎步的走到主位上坐下,手里的马鞭往桌上重重一放。
水溶和贾蓉两个人一个哆嗦,就又跪下了。
“你如今成了北静王世子,瞧着倒是比在宫中舒服多了。”老皇帝阴阳怪气。
水溶连忙磕头:“陛下容禀,这些日子我一直跟着夫子还有武师父一道练武读书,只是今日武师父家中有事,告了假,我这才有了一日空闲……”
所以他没偷懒,只是运气不好!
老皇帝冷嗤一声,他当然知道水溶没偷懒,这个儿子过继后,虽然他表面不闻不问,暗地里却也是关注的,水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详细的他不知道,但大体上他也清楚。
所以他也不是真生气,只是那副乘凉的架势,让人看着心生嫉妒!
他虽然贵为帝皇,可要他衣衫不整的抱着竹夫人乘凉午睡,那也是不可能的。
“行了,起来吧。”
皇帝意兴阑珊,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他将目光转到正准备站起来的贾蓉身上:“你是贾代善还是贾代化的晚辈?”
刚站起来的贾蓉又跪了下去:“小,小的曾祖父是贾代化。”
“哦……贾代化?”
老皇帝点点头,他对四王八公都挺不错的,这算是他的嫡系部队了,所以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如今家中可还好?你家那个谁……”他看向四皇子水渊。
水渊轻咳一声,提醒道:“贾政是荣国府的二房,工部从五品的员外郎。”
老皇帝:“……”
行吧……夸不出口了。
“如今你和老八一块儿读书习武?”
“是,小的读书晚,也不大开窍,如今正在家中苦读。”
老皇帝顿时来了兴趣,询问了几句,发现贾蓉确实是刚开始读书,但好在进度还行:“你这水平再读一段时间倒是可以去做个监生。”
贾蓉顿时一喜,有了陛下这句话,他的监生恐怕稳了,立刻磕头:“小的一定努力读书,尽快考生员,考进国子监做监生。”
老皇帝喜欢上进的孩子,再加上对宁国府现状不太了解,又是个死颜控,贾蓉长得很是不错,丰神俊朗的,以前他胡混,眼底总带着一分猥琐,破坏了这份帅气,如今精神面貌极好,愈发突出优点,顿时生了几分喜欢,又问了一句:“多大了,可曾成亲了?”
“小子十七了,去岁刚成了亲,这个庄子正是小子媳妇儿的陪嫁庄子,因靠着甘泉峰,便过来避暑来了,等天气凉爽了,再回京城。”
贾蓉说起这个就不结巴了,只要不问他学习上的事就成。
“娶的哪家的姑娘?”
“营缮郎秦家的嫡女。”
老皇帝一愣,营缮郎啊……这不是七品小官么?
堂堂国公府的嫡子……是不是门第有些太低了。
贾蓉见老皇帝蹙眉,哪里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但是事关自家亲娘,贾蓉连忙帮着解释道:“我家不看门第,只看姑娘好坏,小子媳妇儿蕙质兰心,温柔贤惠,对小子再好不过了,以前小子淘气,总不爱学习,也是小子媳妇儿劝导小子向学,她告诉小子,钱财乃身外之物,祖上荣光亦是虚幻,唯独学识是自己的,是别人夺不走的,小子深以为然,这才求了老爷,给小子请了两位老师,读书练武。”
老皇帝愕然。
“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子倒娶了个好妻。”
贾蓉憨憨一笑。
老皇帝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夸奖了,顿时对这位蕙质兰心,温柔贤惠的新媳妇儿有了兴趣,于是立刻让人去宣范婉觐见。
范婉早就换了衣裳。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去见皇帝,但总要以防万一,就连头发都重新梳了一遍。
她本就长得清冷,书卷气十足,这会儿换了身艾青色的衣裳,头上簪着兰花簪,瞧着愈发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让她纠结的是手里正拿着的这个玉佩。
圆形的小玉佩上面刻着青竹纹。
正是秦可卿添妆匣子里的那一枚……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义忠郡王的那一枚。
此刻她在纠结……若是皇帝召见,她要不要戴着这枚玉佩。
秦邦业曾经说过,皇帝假仁假义,废太子明明是反叛而死,却被他赐封号为‘义忠’,若她戴了这枚玉佩会不会被迁怒,毕竟有人曾经猜测过,贾元春告密,告的就是秦可卿是废太子之女的秘,才得封凤藻宫尚书,当了贤德妃,可前些时候,六皇子水涵过继的圣旨下来后没两日,皇帝又下了一道追封圣旨。
追封义忠郡王为义忠亲王。
范婉总觉得老皇帝是怕了,儿媳妇就死在离他不到几百米的地方,而他却什么都查不到,几个皇子斗的跟斗鸡眼似的,惹得他不得不把两个小儿子过继掉……如果她是老皇帝,她也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报应。
看着掌心的小玉佩。
咬咬牙,将玉佩挂在了腰带上。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总是这样耗在贾蓉身上,任务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如今难得有个机会,不拼一把太浪费了。
任何事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
范婉此刻就是标准的赌徒心态,稳扎稳打是她的基本方针,但只要有一个可以赌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贾兰如今都三岁多了,剧情眼看着就要开始,红楼一梦,前前后后也就十三年,距离他考状元也就十几年时间,留给她的任务时间不多了,若是老皇帝想杀她……她就掀开马甲,认了废太子之女的身份。
正如苏宝珠所说,秦桧还有三朋友。
她就不信废太子一个死忠都没有,只要有一个能保住她的命,她都能高举恢复正统的旗帜,和这个老皇帝搞一波内斗!
很快,皇帝的召见从前头传到了后院。
范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带着瑞珠快步往前走。
她背脊挺直,宛如一个上战场的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