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也说:“我跟骆窈家里联系过了,她没有回去。”
这个年代没有监控,要在偌大的燕城找一个人需要耗费人力和时间,公安同志刚想安抚,便听见有人喊道:“等一下。”
几人回头望去,纪亭衍面沉如水,眉心仿佛萦绕着一团黑压压的浓雾,声音冷峻:“同志,我在绿化带那儿找到了这个。”
凌晨三点,建新路社区居委会接到投诉,有人大半夜不睡觉砸墙,邻居前去沟通,对方拒不出面,反而报复性地砸得更大声。
居委会前去调解,没想到这家软硬都不吃,连门都不打开,最后有人察觉不对劲,求助片警强行进屋,发现了被捆着手脚的骆窈。
……
骆窈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水渍愣神,紧接着听到骆淑慧惊喜的声音:“窈窈你醒了!”
她偏了偏头,只觉得眼皮沉重脑壳发懵,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妈?”
见她这样子,骆淑慧刚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又盈满了眼眶,哽咽道:“别乱动,妈去给你叫医生。”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骆淑慧握着她的手说:“你可把妈给吓死了,让你别仗着会打架就逞强,你……”
“淑慧。”薛宏明拍拍她的肩膀,“先别说了,让孩子休息休息。”
于是骆窈重新阖上眼。
在她休息恢复的这段时间,病房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人。
涂涵珺和辅导员同学们一起来看她,义愤填膺地怒骂裴峻的真面目。
“人渣!败类!窈窈你知道吗?他居然和人贩子有联系!”
骆窈问:“他是帮凶?”
忙里抽空的薛翘边削苹果边说:“他和那个人贩子是老乡,经常提供一些“符合条件”的女生和小孩儿的信息。”
骆窈表示怪不得他那天说我要被人贩子拐走了。
“据他交代,他当时想联系来着,结果公安来得太快,他一直被留在派出所,耽搁了时间。”薛翘将苹果切成小块给她。
骆窈吃了一口:“幸好我让涂涂去报案了。”
薛翘说:“你同学叫来的是辖区公安,是后来纪亭衍问了情况告知负责裴杰案件的公安,考虑到裴峻和裴杰的关系,两个案件极有可能存在联系,才走了传唤程序。”
“阿衍哥?裴杰?”骆窈脑子又迷糊了。
“裴杰就是我年前一直忙活的案件嫌疑人,他侵犯妇女,并长期对受害者进行精神虐待和洗脑。我去乡下做普法活动的时候,受害者拼命击打自己的腹部被家人发现,检查以后才知道是怀孕,可她不承认自己被侵犯,一个劲儿地说是因为受了上天的惩罚才怀了孕。”
骆窈扯了扯嘴:“我觉得裴峻也有这种洗脑倾向。”
“确实。”陆长征带同事给她做笔录的时候说,“裴杰的本事就是耳濡目染跟裴峻学的。”
他们在裴峻的家里找到了一台手持摄像机,里面存储了女生的私密影像,裴峻以此作为把柄,恩威并施,以爱裹挟着侮辱和贬低,让她们对他产生负罪感,唯命是从。
“她们?!”
“摄像机是近年的国外产品,准确地说,在同组的这位女同事之前,他还交往过两位女生,其中一位是裴杰的妻子。”
骆窈:“啊???”
是我乱了还是这个世界乱了?
……
关颖玉会来,骆窈并不意外,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她表示您当时出国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闻言,关颖玉牵强地笑了笑:“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关颖玉和裴峻当年之所以分手,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出国。
高考填志愿时关颖玉和裴峻一起报了新闻学,读了半年后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戏剧创作,七十年代末出国留学大多是公派,自费审核复杂,好不容易能如愿,关颖玉兴奋不已,换来的却是裴峻的愤怒。
“他说我崇洋媚外好高骛远,不考虑和他的未来。还说我做什么事儿都三心二意,水平差能力低,去了国外肯定没过多久就跑回来在他跟前哭。”
“我当时很生气,从没想过他心里是这么看低我的,一怒之下就分手了。”
关颖玉的离开刺激到了裴峻,他觉得她有心机又贪慕虚荣,并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个老实又听话的女生。在阴郁的情绪和不间断地自我暗示下,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被放了出来,在第二任女友身上得以成型。
第二任是校外人士,原生家庭不待见早早出来打工,裴峻在那段时间转系,打造出了一个受到情伤的痛苦深情人设,让那位怜爱又着迷,不仅愿意供养他读书,还在怀孕后答应了裴峻所谓的请求——保全他的名声,嫁给他弟弟裴杰,给孩子上了户口。
“就是薛峥的那个同班同学?”
“对。”薛翘颔首,“工作调到燕城之前,那个女生病重去世,裴峻把裴彦一起带来了燕城,说是为了照顾孩子的情绪,才对外称父母都在国外。”
国际长途又贵又不方便,也就是近几年大城市的话务大楼才开通了此项业务,即便是寄信,大半年一封也足够糊弄人了。
“他居然还有糊弄孩子的良心。”骆窈哂笑,“那……裴杰干的事儿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裴杰骗了他哥,说是要出国做生意,实则一直留在国内,还模仿他哥的做法害人。”
“抓着了吗?”
薛翘摇头:“户口本在裴峻手里,逃不了多远。”
将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消化完,骆窈吃了药犯困,打了个哈欠:“阿衍哥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打人手受了伤,怕你担心说等好了再过来。”
骆窈:“……他肯定不让你跟我这么说。”
薛翘晲她一眼:“有件事儿我觉得你倒是要做好准备。”
骆窈撩起眼睑:“什么事儿?”
“你俩的事儿啊,你觉着家里这下还能不知道?”
“……”骆窈沉默几秒,掀起被子盖住头,“知道就知道呗。”
……
半梦半醒间,骆窈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她对这双手太过熟悉和了解,双眼朦胧地笑了笑,用力回握:“阿衍哥。”
“感觉怎么样?”纪亭衍轻抚她的脸,骆窈贴着蹭了蹭。
“现在好多了。”
裴峻用的不知道是哪种迷药,让她浑身无力迷迷瞪瞪,要不是后半夜药效消退恢复了些力气,她也闹不出扰民的动静。
纪亭衍在绿化带那儿找到的正是装迷药的瓶子,很小一个,许是当时防止骆窈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上面留了指纹。
骆窈垂眼看他手上结痂的伤口:“你打他了?”
“他活该。”不单是绑走骆窈这件事,还有在派出所跟他说的那些难听话,一想起眼中就染上几分戾气。
骆窈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捏捏他的手指:“嗯,他活该,我真后悔当时没有踹断他的第三条腿!”
闻言,纪亭衍愣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才说:“窈窈……”
“我知道,这次我太冲动也太轻率。”这些天家里长辈没少跟自己讲道理,她也认真反思过,因而不等他继续便接话道,“我错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一定不仗着自己的拳头轻易出手。”
“……你很好,是他们太坏了。”纪亭衍声音轻缓。
骆窈听了就笑:“阿衍哥,你以后一定是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纪亭衍摸摸她的头:“等你养好伤再教训你。”
你居然是这种人!骆窈忍俊不禁:“怎么教训?”
说着,她吻了一下男人的伤口:“这么教训?”
“严肃点!”纪亭衍板着张脸,笑意却从眼睛里透出来。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存在感极强的咳嗽,骆窈抬头,看见一张吊儿郎当的笑脸。
温海洋打趣地说:“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纪亭衍将枕头垫在她身后,骆窈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说:“知道不是时候还进来?”
“嘿,你怎么对恩人说话的?”
“恩人?”骆窈挑眉。
“可不,要不是我捡到你的传呼机,他也不能及时赶到,对吧哥们儿?”温海洋撑着纪亭衍的肩膀道,“不过我可真好奇啊,也没告诉你地址,你是怎么找到我家店的?”
纪亭衍挪开自己的肩膀,淡淡道:“校庆,钢琴声。”
就这?温海洋竖起大拇指,骆窈听出猫腻,皱眉道:“你怎么告诉阿衍哥的?”
“呵呵……”温海洋这会儿可是清醒状态,想起骆窈那手劲,怕她秋后算账,打哈哈道,“没、没什么啊。”
提着一篮水果的沈卉毫不留情地拆台:“你不说人家对象还能不记得?”
温海洋瞪她一眼,连忙转移话题:“所以说酒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瞧那个姓裴的,不就是酒后脑热才做了坏事!”
酒只是其中一个诱因。裴峻调来燕城之后,工作很快稳定下来,紧接着就结识了现在这位同事,他的手段和技巧因此逐渐成熟,知道该选什么样的人,更知道该如何控制她们的想法。
“所以他才转移了目标选择涂涵珺。”沈卉蹙起眉心,“因为她崇拜自己,还比你天真、单纯、要面子。”
骆窈:“……”
这话听着不是很舒服。
“按理说他应该是个很缜密的人,但是这次的做法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因为关颖玉回国了,而且比他成功比他有钱。
那天他俩一起吃饭,其实不过是关颖玉来燕广谈事情偶然遇见,但这根刺在裴峻心里埋了十年,如今复发,他急于展现自己的成功,只能到别的地方找成就感。
万众瞩目的校庆主持人让他享受,庆功宴的捧场奉承令他自得,小酒一喝人就膨胀,男女关系也要找点存在感,结果被骆窈她们撞见。
“人不行别怪酒。”骆窈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海洋,“不过道谢也是要的,你以前不是想和我切磋切磋么?等我好了,就用这个当谢礼怎么样?”
纪亭衍说:“我来吧。”
骆窈很诚恳:“那我们一起吧,显得我俩诚意足。”
温海洋:“……”
我谢谢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