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主簿初来乍到,有一事未必清楚。如今齐军治下州郡,无论士庶所获利益,都是先帝时的数倍。孤许他们合法拥有这些土地,他们还不知足,便去问问苍天,他们该不该死。”
“他们该死。”杨修倒也无所谓,他并不依靠土地人口敛财,所求不过是青史留名,封侯拜相。
世家何止千百,死上些许,自然有新的世家填补上来,用不着与李云义为敌。
“你知道孤为何非要杀李傕郭汜?”
杨修转动脑袋,只能说:“不知。”
“李傕郭汜国贼是其一;残暴其二;让天下人知道孤有杀有不杀,是其三;以文治国,以武安邦是其四。”
“主公深谋远虑,臣佩服。”
“你倒是不用这么圆滑。”李云义翻翻白眼,对杨修的聪明,有了新的了解;“有一件事情,我只教你一次。”
“还请主公赐教。”
杨修扎巴扎巴眼睛,好奇不已。他对李云义的聪明,胸怀愈了解,便愈觉得深不可测。前后不过一日,他在幕府当中,经手政令不下数十,每一条李云义过目后,都会三言两语批注送回。
这期间,他虽经手不过数十息,却也受益良多。
书读百遍,也比不上的读完书后切切实实走上一遭,亲眼看看这大汉。
眼下李云义有教,他诚惶诚恐,端坐在案前,想要书写记录。
“这天下百姓千万,世家豪族,至多不过数十万。寻常人看来,前者不过草民,不值一提。但在孤看来,这世家豪族不过插标卖首之徒,迟早死于相互倾轧。百姓虽贫困,却不计其数,若他们爱你,愿意助你,这天下何事,你做不得?”
“眼下天下人读书人不过寥寥,想要教化万民,遥遥无期。然这黄纸已经开始泛白,能用与书写。三五年内,白纸价格贱至不过牛羊,在用印刷之术,让一册春秋,价格不过数十钱。这千万百姓,人人都能做读书人,人人都能做你流芳百世的助力。”
杨修猛地拜下:“还请主公教我。”
“孤没时间教你。孤所言的东西,都在工坊当中,等三辅战事平息,你可自行看看。待日后开科取士逐渐成为惯例,你杨家还想世代荣耀,就得放弃门户之见,从培养杨家人,到培养杨家子弟。”
结党私营无法改变,魏晋唐的世家,到了宋代的士大夫,家族的载体变成党派,师生,上下互相提携,共同谋取权势,一展胸中抱负。
人的本性无法改变,只能引诱他们,成为国家的利益的享有者,让他们维护家国。
“臣明白了。”
杨修缓缓起身,双腿有些酸软,心中却是无比期待那一天到来。他不过二十岁,并无中年人的沉稳,只有一腔热血。
教化万民,那是何等的功绩。分润自己些许,足矣。
“至少现在,孤还不希望扶风马家做错事情。凉州姓马的例外,他们不愿投降,放弃士卒,去邺城居住,一律碾碎。”
杨修微微颔首,知道这是李云义最后的温柔。只可惜,自己适龄妹妹。就算有,也不能送到冷血的帝王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