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学毕业之后,叉叉再也没有见过齐逍天。
当初的蜀山帮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而当时跟在齐逍天身边的那些男生,也都一个个,淡出了自己的视线。
总是带头替他们老大报仇的韩威。
总是一下课就凑过来拍马屁的郑兴凯。
总是在齐逍天和郑源同时出现时呜哇乱叫的某某、某某、还有某某某。
没过多久,叉叉就忘记了很多人的名字。
甚至在几次回忆之后有些错乱的想不清,齐逍天的逍,到底是逍遥的逍,还是潇洒的潇。
小孩子的记忆脆弱得像是一树秋叶,风吹几下就落了个干净,叉叉活的肆意随心,永远能找到可以玩闹的伙伴,永远不会寂寞孤单,永远有事可做有梦可追,她青春年少,并不打算分出大把时间追忆自己十岁的人生。
只是在看见郑源的那一刻,很多记忆还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水坝开闸,倾泻而下。
她和宁晨上厕所,出来时撞见宁晨和一个圆脸的女生说话,叉叉走近才听见那个女生的名字——郑源。
一瞬间,她被定在原地,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郑源......郑源......
郑源。
齐逍天。
她惊讶的看着面前和宁晨抱怨理发问题的姑娘,第一次想要感叹人生的奇妙。
其实郑源的身高和圆圆脸还像是小学时候的样子,只是那时她顶着一头自然卷曲的黑长发,像个俏丽可爱的洋娃娃。
和齐逍天站在一起像是被拐卖的邻家乖乖女。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叉叉想起来仍然嘴角带笑,那个大傻子,果然还是捡了大便宜啊。
被全宿舍的人嘲笑假发的那个晚上,叉叉和董希换位睡在了董希的床上,半夜她坐在黑暗中用左手举着塑料海藻一样的假发,右手小心翼翼的在梳子上涂抹护理液。
宁晨写完作业从被窝里钻出来,吓得差点尖叫,立刻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看清楚后小声的用气声问她。
“你扮鬼啊,吃错药啦。”
她摇摇头,翻身躺下,没解释。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吃错药了。
她撞见郑源在电话亭打电话,声音甜甜糯糯,装满了谈恋爱的少女情绪,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居然装作碰巧路过的样子偷听,但其实只是站在那里,思绪却飞得很远。
叉叉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这么多年都不曾做过追忆往昔的浪漫举动,所以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但却在见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想起了很多琐碎到拾不起来的片段。
柳絮纷飞的那段日子,语文老师的课讲的像是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叉叉不想听,蹲在桌子下面吹地上的柳絮。
齐逍天踢了她屁股一脚,问她:“你干嘛呢。”
“我挖石油呢。”叉叉开心的回答。
语文老师讲课讲到一半发现叉叉不见了,在讲台上询问齐逍天。
齐逍天居然死死的按住她的头,义正言辞的告诉老师,她肚子疼去了医务室。
叉叉下课后从桌子下爬出来时,两条腿都麻成木头桩子了。
最热最热的七月份,她趴在桌子上瞌睡,忽然瞥见齐逍天桌子上刚发下来的日记本,鬼使神差的,她拿过来开始看,正看得津津有味,全身汗涔涔的齐逍天忽然出现,生了好大的气。
可是叉叉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只是记得齐逍天把西红柿鸡蛋炒糊啦!
还有那次换位的下午,她趴在桌子上睡觉,齐逍天突然从身后冲上来,吓醒叉叉后神神叨叨的说。
“我还以为你哭了。”
然后一脸嫌弃的回位,好像刚刚在对着空气说话。
以及叉叉停在校外的自行车被偷,总是带头欺负自己的韩威在齐逍天的命令下带着所有小弟搜索了一整个小区,空手回来时突然被齐逍天一拳打在脸上。
比叉叉下手重多了。
两个人撕打完,齐逍天招呼叉叉上车把她送回家,途中因为雪滑摔倒了两次,连人带车全都翻倒在地上。
第三次摔下车,叉叉突然委屈的大哭,哭得齐逍天六神无主,等叉叉安静了点才一脸沧桑的对她说。
“你回家好好和你爸说说,反正那辆自行车也挺破的了。”
“那还不是你们摔的!”叉叉大吼。
“我没让他们摔,真的。”
叉叉才不听解释呢,一把捞起一团雪塞进了齐逍天的嘴里。
零散的,细碎的记忆,刚好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从来没有想过会想起这些。
从来没有想过会想起这么多。
那样幼稚又直白的对话,以及一个已经在记忆中模糊成虚影的人。
她看着郑源假小子一样的短发,第一次认真的赞同长发的好看。
“还有呢?”
“没啦。”叉叉愉快地说,“真想不起来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我过得很好,他应该也还不错。”
热爱听故事的舍友还是不依不饶。
“那你当初到底想问他什么?”
“什么问什么?”叉叉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那时候你为什么突然问他为什么喜欢郑源,你不是说其实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吗?”
叉叉想了一会儿:“不知道了,早忘了,估计当时想问的就是这个吧,但是这个问题真的挺奇怪的,没法回答。”
毕业照的时候,她调侃完董希,突然在对面七班的队伍里看见一个睡得头发全都炸开的男生,像鸡窝。
她大笑无声,露出极其灿烂的一张脸。
“我没什么想对他说的,其实他就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普通的同学而已,这样的同学,我有过很多个,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
“但是他们仍旧存在于我的生命中,总有一天我会遇到什么人,然后忽然再次想起一大堆过去的事。”
“每个人都会这样。”
“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的话。”
“我倒是想对自己说”
“永远不要等以后,以后,就是告别的开始。”
叉叉看着窗外爬满阳台的阳光,听着新生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声音,忽然回头。
“对了!如果真的要说的话,还有一句。”
“魔尊重楼太惨了,你还是当臭豆腐吧,逍遥哥哥也成。”
“还有,喂,笨蛋,逍遥哥哥姓李,不姓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