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姐厨艺了得,每天在可心姐的吹捧下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把我们几个尤其是我喂的极好,我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儿就是进厨房,一顿最少两碗饭,就连一心保持身材远离碳水的萧绪姐,都拿起了饭勺开始泡菜汤。
不怪她,剁椒土豆丝实在是太下饭了。
我和苏正阳说,完蛋,等你回来我都胖三圈了。
苏正阳回了我一个扛小猪的表情包。
这些天,我并没有问他医院的情况,不是不在乎,也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帮忙下意识逃避,而是在生死由命的无奈境遇下,我能做的,只是帮苏正阳打开一扇窗,让他绷紧的弦儿放松一会儿。
我们互相交流一日三餐,交流今日份的海和今日份的天,交流月亮似乎带毛边了,说不准明天要下雨,交流客人的裙子真好看,我要减肥了。
苏正阳一眼看穿我:“这话你都从高二说到大二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这不是革命尚未成功嘛。”
我们只说废话和开心事儿,丝毫不提关于医院的一切。
我给他讲念念姐给四月洗澡的事情,四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现在听话的很,任人摆弄,让抱水管就抱水管,让不乱动就不乱动,不怕水、不抓人、被人抹了一头沐浴露也不恼,眨巴着眼站在那,像个大脑袋小身子的无毒蘑菇。
上次洗澡一号受害者苏正阳嗷嗷叫:“胡说的吧。”
不止呢,四月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现在是彻底鬼迷心窍了,刷牙主动张嘴,剪指甲主动伸爪,吃药都不用哄了,念念姐一招呼,二话不说跑着去。
我总结发言:“这猫好像傻了。”
哦对,之前横着走的傲娇样儿也没了,学会懂礼貌了,被念念姐抱着,居然能乖巧的和客人打招呼,碰歪了桌上的相机,还知道主动扶正,一脚踹翻一个玻璃杯的盛况再也不会有了。
苏正阳沉默良久,笃定地说:“这猫就是傻了!”
民宿工作不多,我姐他们来了之后,做饭有念念姐,照顾小乖和四月有可心姐,一些补充日用品的重活有乔源,除了中午办理退房住房手续需要我出面,其余时间我几乎无事可忙,慢慢闲了下来。
我姐嫌我在民宿里窝着,早晚长青苔,一有空就使唤我往外跑,不是要吃公交站附近的蚵仔煎,就是定的杂志到驿站了,喊我去取。
我每天都要和小乖转两圈堤坝,傍晚时分坐在驿站门前的长椅上,一边吃棒冰一边看海,乔源在不远处取景,似乎工作永远也忙不完,念念姐接了几个当地的客片,好几次踩着饭点回来,我姐永远有策划要做,可心姐一直在修改选题,这俩人居然在民宿这种休闲度假的地方开线上会议,丧心病狂。
萧绪姐就更不用说了,忙得每天过美国时间,经常忽然出现忽然消失,也不知道是在画稿还是在睡觉。
小乖在偷吃我的棒冰,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乔源低头看设备的专注模样,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暑假了。
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大人,不会像我一样,托着下巴发呆发上一整天,而我被他们带动着,居然有了背单词再战六级的念头,闲来无事在网上搜索自学资料,无意间找到了外大的五十音图教程,于是认真的想着,或许再学一门日语也不错。
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高中的宁晨是被逼着学习的,不甘心、不情愿、只是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
现在的宁晨却开始主动探索,有动力、有目标、不再畏首畏尾,学会乐在其中。
我再也不会看见英语单词就犯怵,一翻书就坐不住了,不一样了。
我姐见我有长进,联系学日语的朋友给我寄了一套参考书,以及一沓六级模拟试卷,于是我也加入了丧心病狂小队,我姐和可心姐做PPT,我在一旁做选题填空,把入住的客人都吓到了,安慰说:“孩子快高考了吧,高中苦啊,没事,上了大学就好了。”
胡说嘞,我笑得灿烂,然后一并发给苏正阳。
白日在工作和学习中度过,其乐融融一片祥和,但天一黑,氛围就变了。
民宿离景点不近,客人们回来的比较早,过了十点就可以熄灯,我姐看见萧绪姐那儿有投影仪,眼珠一转,半夜看鬼片的毛病又犯了,非要在大厅放《德州电锯杀人狂》,她这人霸道又不讲道理,说是劳逸结合,硬要拉着大家一起看,也不管我睡不睡得着。
据说这个系列我姐全看过,拉我们“赏析”的这一部是拍的最好的,她热情洋溢,偶尔插嘴解释剧情,萧绪姐和她一路人,看的聚精会神,时不时回应提问。
可心姐和念念姐抱在一起,互相挡着脸,只间隙从手指缝里喵一眼,四月挨着念念姐,好奇心比人大,看见飙血还会拉长了脖子往前凑,怪兴奋的样子。
再往后,剩下硬撑着的乔源、躲在沙发底下的小乖、以及一个鬼喊鬼叫的我,我是不知道这种片子我姐是怎么给出评分的,不都是砍人脑袋吗!看谁砍得多吗!
听见我的嘀咕,乔源别过头,一脸不适的从镜头语言剧情节奏和配乐风格解释了一下,刚说完,回头撞见一排血腥尸体,脸色瞬间变成灰绿色,差点喊出来。
我怪同情他的,递给他一杯水,凑过去问:“第一次这个点看这种片子吧,没事,我当初也不适应,坐电梯都腿软,不过习惯了就好多了,反正没有鬼比我姐吓人。”
乔源出气的节奏都变慢了,费力的摇了摇头:“没,你姐之前选修课太水,老师拿十几年前的课件糊弄人,她懒得听,上课看电影,我陪了一学期,每周四晚八点一部‘经典老片’。”
是我姐能干出来的事儿,我问:“那你看的比我多呀,还没适应?”
乔源气若游丝:“这辈子都适应不了。”
我突然坏水上头,心说等苏正阳回来,非得拉他看楚人美,我倒要看看他是真不怕还是装样子。
这次可不能被他骗过去了。
苏正阳走后第二天,我晚上睡不着觉,从冰箱偷酒喝,刚把拉环拉开,就撞见了我姐,我一紧张,差点把整罐啤酒撒自己身上,我姐抱着手看我,轻轻笑了:“想喝就喝,你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她陪我喝啤酒,拉我去海边,告诉我,高三毕业那个暑假,苏正阳爸爸所在的项目因为操作失误闹出了人命,直接负责人身份特殊,得罪不了,一顿操作后把苏爸爸推出来顶罪,官司打了,钱也赔了,但家属情绪激动,整日往苏正阳家里泼红漆。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暑假?不是一直在学车吗?”
我姐笑了笑:“框你的,他哪有那个闲心思,他爸气的病倒了,他妈一出门,就被那家家属追着打,一整个暑假,苏正阳搬了三次家。”
我居然很平静,明白苏正阳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也明白我姐为什么调查,为什么隐瞒。
我灌了一口酒,问:“怎么突然告诉我了。”
我姐和我碰了个杯,今晚第二次说:“你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