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他都没理我。
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可以误会这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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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卷子的数量是高一时的两倍，我做作业的速度越来越快，看英语阅读练出了一目十行的功力，大家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林亦博又开始搬着作业钻进卫生间，不记得是谁说过，她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林亦博还在，脚边放着一摞练习册，不知道是看完的还是准备看的。
桦实只有期中期末考试和月考，相比初中时徐中每周一排名的压力减轻了很多，徐中毕业的学生早就练出了一套过硬的心理素质，只是那些心理素质强的同盟大多都去了徐高。
这导致我的镇静看起来格外不合群。
月考前一天，教室里闷热的厉害，2015年的夏天将至，林城的气温迎来了第一个三十度，我实在复习不下去，拉着叉叉去操场散步却遭到了拒绝。
我的心理素质是被考试次数练出来的，她的心理素质是被考试成绩逼出来的，叉叉原本是我少有的同盟军，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响应我的建议。
她追星，花痴起来会让我们叫她旭旭，说是和她的“本命”很配，她曾说她要报考韩语专业，被我们打趣——“确定不是汉语吗？”
我们互相拌嘴，叉叉却是认真的，她不再只做生物，经常会隔着我问苏正阳一些物理，也曾不经意的问过我为什么化学提高的那么快。语文上也收敛狠多，虽然还是瞌睡但不再故意和语文老师唱反调了，早读咬牙切齿背古文，一边骂作者神经病一边问我她的读音对不对......
喜欢能改变一个人，我很喜欢这样的叉叉。
无论是本班的小情侣还是跨班的小情侣，都不会公然在教室里接触，教室楼道都是摄像头，食堂打饭隔两米一个老师，男女生打水路线也是分开的，勉强算是安全的只有操场——晚自习的操场灯光暗、场地大、人员多，老师少、便于掩护也便于逃跑。
叉叉曾开玩笑地说：“95后高中才谈恋爱那是黄昏恋了吧。”
我看着举着手电在操场巡查的值班老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早恋是教育中一个永久尴尬的话题，大人们总会说“你们还小，现在的任务是学习”，而当我们毕业了，恋爱一下子变得合理，结婚生子也要立刻提上日程，但长大并不是一夜之间可以做到的。
所以禁止早恋到底是因为年龄还是学习，而早恋一定能影响学习吗。
我站在大厅门口胡思乱想，女生的敏锐让我能迅速捕捉到操场上“心怀鬼胎”的男生女生。
故意把篮球砸向女生跑过去道歉的男生，十有八九是故意的；东侧拐角走的很慢的五个人，两男三女中有三个人是在打掩护；并排行走但是中间相隔一米的那两个，值班老师路过时女生走路姿势都僵硬了，男生倒是精神昂扬，还大声喊老师好......
都是鲜活的故事。
“你看什么呢？”苏正阳也出来透气，一下楼就看到我灵魂出窍一样站在大厅里发呆。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那些无意捕捉到的人们让我的心里一片温柔，任何说出口的语言都会将他破坏。
“你怎么下来了，复习完了？”
“永远复习不完。”苏正阳笑，双手分开比划出一大段距离，“语文和英语连复习范围都没有，让我把英语全复习完，少说向天再借五百年！”
苏正阳卖力的搞笑，说完自己配合着哈哈笑了两声，可是我这个观众不给面子，只用鄙视的眼神追随他。
“不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觉得他在犯病的我，却因为这个问句很想扯开嘴角，但我忍住了，一本正经的回答：“不好笑。”
我忽然觉得我比操场上那些人幸运得多。
他们盖着喜欢的外皮，一举一动都要斟酌考量，小心修饰着自己在对方眼里的样子，遇见老师时立刻离开八丈远以示清白，反而没有我和苏正阳这样自由快乐。
苏正阳快不快乐我不清楚，但我是真的很快乐。
我们可以靠在一根柱子上闲聊，胡乱扯皮些有的没的，我不用在意我在他眼里的样子，同时也能看见他最真实的样子，刻意隐瞒着自己早就清楚的情绪，把每一段相处都能美化成暧昧不清。
十七岁不能说出口的情感，足够温暖我未来的回忆了。
我指着远处的一群人，前面是五六个女生后面是五六个男生，前后之间保持着可疑的距离。
“你猜他们几个里面有几对小情侣？”
“你怎么知道有，没准根本不认识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人多越不容易被注意，老师们都觉得落单才可疑，他们几个，一看就有事。”
“你脑子里成天都想的啥。”
我踹他一脚：“少废话，快回答。”
苏正阳拿我没办法，乖乖看过去，小眉头皱起来看的很仔细，斟酌了好半天。
“又不是做题，你不用这么认真的。”
苏正阳瞪我：“那边那么黑你当我千里眼啊，我看也就两对。”
“为什么？”
“直觉。”
我心说你物理大题也是靠的直觉吧。
而我不这么想，那个戴手表的女生总是微侧着头，余光里肯定是左后方的男生，过分活络一直在说话的女生，一定是去打掩护的，中间那两个低头走路的男生很可疑，最右边样貌出挑的大美女，和最右的男生一脸夫妻相，虽然没说话，但女生一直在踩男生的影子。
保守估计应该是三对吧。
大美女标准杏核眼，顶着这么丑的假小子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不知道是哪个班的，至少是班花级别。
我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侧过头问：“苏正阳，你是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当然是长发，那还用说。”
“那你们班之前的班花，也是长发吗？”
他愣了，没回答我这个问题，看了我一眼才开口：“不过，也因人而异吧，有的女生短发就挺好看的。”
他在岔开话题，而我没有追问。
主任吹了预备铃，苏正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冲去小卖部买可乐，在我们灌下一杯杯咖啡提神时，他旁边的空座位里积攒了很多个空可乐罐。
刚刚被我猜中的一对小情侣走在我前面，趁着上楼的混乱聚在一起，女生抱怨说，每天那么快吃饭，搞得自己胃病都犯了，她妈给她买了好多药，苦死了。
男生迅速低下头亲了女友一下。
“你看这样不就是甜的了。”
女生破涕为笑，我在一旁原地石化。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也有些感动，从某个角度来说，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们依旧十指相握，没有了不确定性的感情，才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