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摇一脸笑意,朝奉方涛招招手道:“阿弟快来啊,你名下的宅子可得是你第一个进,捂着脸干嘛?”
这么一说方涛把脸捂得更严实了。薛鹏却已经明白刚才马车内发生了什么事,凑到方涛身边低声道:“方兄,不是我说你,嫂夫人拳头就算再厉害,你也要还手啊!就算不敢还手,好歹也要挡两下吧?鞑子都栽在你手里了,你怎么能栽在被窝里?”
方涛怒了,低声喝道:“有种你试试?你以为我不想还手啊?速度太快了……”因为激动,捂住脸的手也放了下来,所有人这才发现,方涛的一只眼的眼眶已经乌黑,颧骨也是青的,半边嘴唇肿得老大,这副尊荣,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啧啧,破了相了……妹子,你还真下得去手啊……”招财到方涛面前研究了一阵后,摇头叹息道。
“娶妇若此,此生无望了……”薛鹏也叹息一声,摇头退到了一边。
方涛那个郁闷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闷着脑袋就往大门里钻。金步摇笑嘻嘻地上前揪住方涛道:“别忙啊!新宅入住,总得有新宅的规矩,急什么?”方涛无奈,只得道:“全凭阿姐做主。”
陶安是提前到新宅子这边打前站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方涛点头之后,陶安就朝门内招了招手。里面很快就有人抬了香案、火盆出来,香烛纸札也一并准备好。方涛一看,心下也明白,拜神呗!
金步摇微微抬起下颌示意方涛动手。方涛会意,先取了一叠纸札在烛火上引燃,握在手上朝四方作揖,然后扔进火盆化了,再取了一叠纸札引燃,在街头街角焚化,算是给孤魂野鬼打赏、买平安。然后进入正题,拈了三支香,点燃,朝四方作揖之后向着北方,也就是香案的方向,对着香案上摆放着的灶神、门神、太公神位跪拜叩首,起身插好香。
“放鞭炮吧!”金步摇见方涛行过了礼,朝招财示意道。
招财立刻来了劲,忙不迭地从马车上搬下爆竹,在地面上排开,先是两挂长鞭,点燃之后噼里啪啦响成了一片。鞭炮声一响,街面上的门都慢慢打开了,从里面伸出脑袋探了探之后,街坊们就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朝方涛拱手贺喜,口中都是“恭贺乔迁”之类的吉祥话,方涛亦是挨个儿互通姓名还礼。
等方涛打了一圈招呼准备请街坊进去喝茶的时候才发现,新宅的门口已经站了十来个男丁并七八个丫头,见方涛转过身,这些人都直接跪倒在地高呼:“少爷!”(按:古人重视成家、立业。方涛虽然父亲亡故,可为弱冠,虽然成了亲,还没到自立门户的地步,故而只能称“少爷”而不是“老爷”。)
“这怎么回事?”方涛一下子愣住了,直接问陶安道。
陶安有些为难地回答道:“我刚才也奇怪呢,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个下人婢女都是阮府包办的,连同卖身文书一块儿送进来。方兄若是不需要,改日退回去就是……”
“干嘛不要?”金步摇毫不客气道,“反正这么大宅子早晚也得买仆役,直接有送的不是更好?这会儿这么多街坊都得请进去喝茶,没人手伺候岂不是怠慢了街坊么?”
方涛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行了,都起来吧!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好好招待街坊们。”说罢,自己带头跨进了宅子。进去之后,招财和陶安里里外外跑着安排座位,方涛和金步摇则耐下性子跟街坊们套着交情。不过很快就来事儿了。
先是陶安小步跑了进来,低声道:“方兄弟、掌柜的,阮府派人道贺来了……”
“老周?”金步摇低声问道。
“正是周管家……”
“唔……不是外人,那就先请他到偏厅坐一会儿,回头留饭,一块儿吃。”金步摇不动声色道。陶安点头去了。两个人谈话的声音不大,可街坊们却都听见了。这条街不算繁华也绝不偏僻,能在这条街上混到个铺面的人自然也都不简单,所有人对这间宅子原先的主人当然也都了解,一听说阮府派人来道贺,所有人顿时都对方涛和金步摇刮目相看。
不过让大家目瞪口呆的事很快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也就在陶安离开的那一刻,招财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高声道:“阿姐,涛哥儿,吴指挥来了!”招财话音未落,吴孟明就带着几个千户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口中大声到:“方老弟,当了老哥我的邻居也不言语一声,害得我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回来了!”
方涛连忙起身拱手道:“老哥太客气了!今日不过是搬进来而已,十二那天才是正日,总不能劳烦老哥跑两回吧?”
吴孟明笑呵呵地拍拍方涛的肩膀道:“自家兄弟说什么外人话!都当了邻居了,别说六天跑两回,就是一天跑两回又有什么关系?将来老哥去了北京赴任,还不麻烦你帮忙照顾我这老巢?”
两个人之间的言语让街坊邻居们不知所措。吴孟明的服饰所有人一眼都认出来了,就算认不出来也都认识吴孟明身后那帮千户的服饰,能让几个锦衣卫千户当跟班的,放眼南京城能有几个?看来自己的这个新邻居年纪不大,来头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