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应元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低声笑道，
“既如此，我们就凭自己的本领，与清兵干到底吧。弱宋时期，面对兵力更加强大的金蒙，依然有无数城池能够坚守数月，完成军民俱亡的壮举。清兵入关以来，所到之处，大城小城无不望风而降。
这是阎某实在不能容忍的。
如今我们杀了这么多白甲军，就是投降，也难逃杀身之祸。既然如此，我们就率领十万百姓，一直抵抗下去吧。
若天不亡明，自然会有人来救援我们。若天亡大明，我们就亡在大明前头吧。”
陈明遇的长相极为温和，但他的目光同样十分坚定。
听完阎应元的话，他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以身殉国，陈某当然求之不得。我唯一不忍心的，就是城中的数万妇孺啊。”
阎应元的目光也黯淡下来，最后只能沉痛地说，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陈明遇与阎应元都是极有远见之人。如今江阴城虽然守得固若金汤，但若没有援军到来，江阴城最终还是要陷落的。
但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他们二人，还是江阴城的百姓，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他们在城头暗怀忧虑，清兵大营里却传来了一片哭声。
痛哭的不是别人，正是石国柱和其他的白甲军。
石国柱一边哭一边说道，
“此番豫亲王会剥了我的皮不可！一次攻城战，竟然折了二百余白甲军，与闯贼的山海关大战也没有死这么多！
我该怎么回金陵向豫亲王禀报呢？”
其他的白甲军虽然不担心多铎的惩罚，但他们都是镶黄旗的人，多少有点沾亲带故。
看到自己的亲人一下子死了二百多，当然也都无比伤心。
刘良佐站在一边，陪着石国柱哭。
看到石国柱渐渐收住了哭声，刘良佐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参将大人，我们应该与江阴城的乱民谈判，把八旗健儿的尸体赎回来。”
石国柱点头说道，
“这事儿由你负责。我现在就给豫亲王写信，让豫亲王运几十门大炮过来。我一定要轰塌江阴城，把城里杀得鸡犬不留。”
刘良佐亲自来到江阴城下，与阎应元商量交换白甲军尸体的事儿。
阎应元奇怪地问道，
“花马刘，此前十几天，你的部下死了将近二万人，也不见你来赎回他们的尸体。如今不过二百八旗兵，你竟然都亲自出马来赎他们的尸体了。真是让我意外！”
刘良佐苦笑道，
“阎典史应该知道，八旗兵不比绿营兵。”
阎应元笑道，“我知道，在你们这些绿营兵眼里，八旗兵都是大爷。这样吧，既然连死了的八旗兵都如此尊贵，我就开个价。我们总共杀了二百一十三名白甲军。去掉零头，就算二百名白甲军。每名白甲军的尸体需要交换十石粮食。你同意，咱就换！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他们全部吊到城头。”
刘良佐连忙说道，“同意！我同意！阎典史，能把粮食折算成银两吗？”
阎应元笑道，
“我要银两作什么？一不当吃二不当喝。我只要粮食。我们江阴百姓有了这二千石粮食，又能多杀近万名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