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干脆利落,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感觉到绑住双手的绳子解开,茉莉站在原地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
一旦越过脚下岩石,和东方驭锦就有可能阴阳相隔。可是,自己还有好多疑团没有解开,不是么?比如他为什么说他们从来用不着在仇恨和爱情之间抉择,比如他口里父亲与其的约定承诺,再比如,素来不会为任何女人伤害到自身利益地位的他为何今夜要答应一命换一命,是爱,还是他隐约意识到什么,以此偿还欠自己的第二条人命?
其实,诸多比如归根究底,不过是深深的不舍在作祟。
她相信,如今的东方沐霖不可能对恨之入骨的男人手下留情。
何况他本不是东方家族骨血,连手足相残都算不上。
生死关头的瞬间,她有种莫名迷惘,人性本自私,能成为活下来的一方实在值得庆幸,况且死的男人还和自己有无法跨越的仇,但是,为何萦绕心头只有无法言喻的痛楚和镌刻至骨子里的东西要被抽离的难过?扪心自问的几分钟,聪慧毓秀的她忽然明白个道理,恨之所以存在,前提是仇恨对象好好活在世上。如果他死了,那么,无论有再浓的爱恨化为一抔黄土。对东方驭锦,她宁愿彼此都好好活在世上继续仇恨敌对,也不愿意他从此消失——
活着,爱和恨才有意义。
一旦成为白骨,所有一切付诸烟消云散。
她,不愿意两人之间从此只剩无穷无尽的追忆。
她,不愿意早已经深入骨髓的爱恋变成天边一抹斜云悠悠。
她,甚至不愿意两人之间的恨随人死消亡。
“磨蹭什么?莫非你不愿意让他死?”
东方沐霖冷冷斥问,森寒如鬼的语调随即被拍打岩壁的海浪声淹没。
爱恨难两全,茉莉只能沉默。
望向对面在皎白月光中被显温存柔和的一片宝蓝色,眼泪再忍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滚坠落。
还记得,无论是许小茉还是尹茉莉,她都说过自己喜欢他穿尔雅宝蓝,不是么?
以他对衣物的挑剔,今日特意穿过来,恐怕不是随手从衣柜中抄起一件挂在身上。
“小东西,乖乖走过来,我在旁边接你,听话。”
远远看她泪如雨下,东方驭锦往前走,站到两块硕大岩石交错的裂缝边缘,朝对面伸出右手——
他亦心动如绞,生离死别,人生之痛莫过于此。
然而,假如能让她活着,从来不轻易认输的他愿意就此一别。
是弥补,亦是深爱。
宽大黑袍袖口掠走几寸白如温玉的月色,下一秒,背部立即有枪口顶上。
透过衣料,金属固有的冰凉质感在脊背嗖嗖游走。
擦掉泪水望向右边,茉莉低低央求:“我有几件事要问他,再给三分钟。”
“赶紧,三分后,无论你们谁留在这边,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