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紧不慢的嗓音像聊‘此时外面正下雨’诸如此类天气一样理所当然,茉莉从不解到愕然。
他居然认为东方驭锦是早就了解他还存活于世所以才一心保住东方娉婷的命?
选择找出当年真相来到这,其实心里多多少少已经开始觉得父亲的死和东方驭锦脱不了干系,可是,即使这样,她亦不曾怀疑东方驭锦救人的动机。他对东方娉婷的关切和保护,自己亲眼看到过,不是么?当年温和仁善的东方沐霖果然死了,心思竟然狭隘到血浓于水的道理也变成步步为营的算计。难道,对于东方娉婷还活着,他一点感激或者说感觉也没有?
嚅动花瓣般樱红的唇,就要脱口而出的否认亘在贝齿间,生生吐不出来——
因为,脑海中的理智正在冷冽提醒她,顺着Wind-Don的意思,对自己或许更有利。
俗话说得好,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两个同样聪明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交火,作壁上观的第三方,其实最有收获,不是么?
前所未有的矛盾攫取住心神,她愣愣不言,整齐好看的牙齿紧紧嵌入下嘴唇,血腥味淡淡弥散。
“是不是?”
对答如流中突然出现停顿,厉声追问的Wind-Don非常不爽——
当年的他,不是一心想要赶尽杀绝,怎么可能突发善心施救?
说不是别有居心,简直如同笑话!
慢慢放下茶杯,迟疑不决的茉莉忽然想起凌晨四点的一幕:辗转难眠的她迷迷糊糊中看到起床赶飞机的东方驭锦为不吵醒自己蹑手蹑脚下床,先是替自己掖好被角才去洗漱间,然后坐到桌边给自己留字条,再换衣服,临出门前,又悄悄转身回来在自己额头印下亲吻。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她仍然能感觉到停留在他薄唇边和眉宇间的温存笑意……
心里突然就说不出的难过,在他又一声追问时,她毅然抬头,镇定道:
“不是。”
“不是?”截然相反的答案如同笑话般引来他阵阵狂笑,与雨声缠绕在一起,微带悲凉:
“还在为他说话?”
“是实话实说。”反正凭良心说话,茉莉的沉静与他的激怒形成鲜明对比,“据我判断,他应该并不知道你还活着。认识几年,他只跟我说过几次你们之间的事,每次说起,语气非常温和,好像很怀念从前的时光。假如早知道你还活着,我相信,他会对东方娉婷一样待你。”
可能是有所触动吧,思维极快的人半晌不曾言语。
调转视线望向在天地间织成的细密雨帘,狰狞如恶鬼的青铜面具仿佛湿润般,散发出怅惘幽芒。
暗忖自己并未一时做出火上浇油的事,茉莉寻思是个常人听到这番话就不可能好不动容。
可是,她忘记了,死过一回的Wind-Don根本就不是常人。
“疯疯癫癫活着也是一种仁慈吗?你觉得,东方娉婷现在的状态很好吗?假如我是她,我宁愿当年一死百了,而不是懵懂活到现在,被仇人隐姓埋名的豢养。”嗤嗤回应,再度转过头的他死死盯住对面好像有点欣慰的女孩,字字如锋刃般割痛肌肤,“好了,我想知道的就这么多。接下来,继续回答你的问题。你一直在加拿大长大,许亦死之前基本没回来过,相信你并不知晓他一直独居。死后,他所居住的房子被我买了下来。你不是要证据么,那么,回他的旧居看看,我相信,只有你才能找到消失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