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藏在门背后的身影渐渐走了出来。
青衫身姿依旧,只是颓唐不少;
面上的笑依旧,只是憔悴不少。
楚雪言静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进,面上无任何表情。
“你便是一直躲在此处,打算连我也不见,就这样离去吗?”
走近她的,正是消失了几日的卞南泽。
卞南泽面色苍白,嘴上挂着笑,眼里却闪过忧伤,他的确是打算在阴影中就这样看着她,因不想让她看到他如今潦魄的模样。
然而在她要熄灭烛火之时,他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雪言,都怪我,让你被幽禁在此处。”
卞南泽走上前,想拥住她的手,在半空中打住收了回去,只坐在她的对面望着她。
楚雪言面色仍旧淡漠,“你离弃我前,来看我最后一眼的么?”
卞南泽眼眸的光暗淡下来,嘴角的笑敛了去。
他身后仿若有黑沉的夜将欲卷噬着他,然而他站在楚雪言面前仍旧安适如常。
他望着她许久,终是抬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她的手冰凉,他的手苍白而虚弱。
忽然醒悟到什么,楚雪言顿时撩起卞南泽的袖口,看到了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长长的血痕。
卞南泽抬起另一只手制住她,却被楚雪言拨开。
她双手扯开他的衣襟,果然便看到他胸口那还未凝结的大片的血迹。
里层的衣服已侵染了鲜红的血,只外袍仿若特制的布料未曾沾上一滴血。
他竟想如此掩盖他的遍体鳞伤!
她的手在颤抖,面上仍无表情,双眼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狂风暴雨。
她咬着牙,“在何处伤的?是那玄阳道人还是齐和帝?”
卞南泽即便是满身的伤痕累累,面上即便是憔悴,仍然是笑若和煦春风。
“是我自己,又失了算。”
微弱的烛火映着他清隽的面庞,他看到她眼眸里有愤怒担忧的光,嘴角弯起了笑。
若不是他虚弱的身子,他面上的笑足以欺骗了楚雪言他这几日都历经了怎样的生死肉搏,怎样的刀光剑影。
就连楚雪言至今也未曾摸清卞南泽的身手有多么的不凡,然而高深莫测心思缜密如卞南泽这般的人,短短几日,便被伤得体无完肤。
仿若是堆积的坚固的高塔瞬时崩塌,将他精心策划的一切瓦解殆尽。
卞南泽看着楚雪言眼中瞬息万变的光泽明明灭灭,轻声笑了笑。
他抬起虚弱的手臂,抚着她的面颊,望着她熟悉的眉眼气韵。
“别担心,我还没死。”
便是如此一句话,令一直绷紧面庞故作淡然的楚雪言,眼眶里瞬间如洪水般涌出了大片的水泽,滑落了她苍白的面颊。
她的声音颤抖着,却吐出仍是那样自欺欺人的话语:
“你终于有这一日了,我终于看到你这一日了。我说过,你终会有如我这般万劫不复的一日,是你咎由自取!但是,你可千万别死,你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说到最后,她头埋入胸前,声音放轻,轻到几乎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