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之间,路人们把亓赟和岑宗闵这帮人大大夸奖了一番,把邕州城那些只顾着逃命的财主,大大贬斥了一番,都认为亓赟这帮人不得了,必须把他们设成榜样,让大家全都跟着学。有几个因为太感动,甚至当场还落了泪,亓赟一帮人都走远了,这厮们还在那一个劲表达谢意。
等终于赶到了惟结峒,粮车在峒口停下的时候,黄守陵这边守卫的人,立刻上前来盘问道:“停下!再往前我就射箭了!你们几个是哪来的?为什么过来?”
见这个情形,亓赟立刻叫粮车停了,陪笑说道:“不是坏人!我们和黄峒主是旧朋友,听说邕州那边打仗,急需要粮草,我们是专程赶过来送粮食的!”因这个话儿,峒口的蛮军遂不阻拦,赶忙向黄守陵通报去了。
这个时候,因为前方的战事紧张,邕州那边缺粮厉害。侬建中那厮,已经三五次派人来催促了。而惟结峒这边筹粮不顺,本来已约好同意出粮的盟友,眼见侬智高快不行了,他们突然又改了主意,不是称病来不了,就是突然有了事儿,交粮的日子要延期。要么就是送来了,可送的是十年以前的陈粮,里面有一半儿长毛了,这样咋吃?!
一听说外面有主动送粮的人,而且送的数量还不少,都是新打的好糯米,这事令黄守陵大为感动,立刻大声询问道:“外面是哪两个峒主来了?快请进来!安排宴席,今夜我请他们俩吃酒!”
等到看见了来了,黄守陵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今天来的不是别人,是岑宗闵和亓赟这两个。他们俩突然打扮成那个样儿,别说黄守陵一时认不出,就连他们的亲妈见了,一时间也够呛能认出他俩来。
眼看这宴席都摆好了,黄守陵峒里的那些人,都知道黄守陵在宴请犒军的商贾。倘若让其他人知道了,惟结峒峒主黄守陵跟两个投降了宋军的人,坐在一块儿饮酒,再把这件事儿传出去,让侬智高知道,那么事情就闹大了!
守陵随即不敢声张,命闲杂人等都退下去,身边只留下几个心腹,又叫人牢牢把住了峒口,不许放生人进峒里来。办完了这些,黄守陵又重新回到席上,与岑宗闵、亓赟这两个饮酒,问他们来意。
一听见守陵开口问,亓赟叹了一口气,便回复道:“峒主不知道,现在在那边,俺们俩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宋朝派过来一个宋珏,让他过来做邕州的知州。见狄青在前面建功立业,宋珏这老狐狸嫉妒了,也想赚功劳。他手下又没有什么能人,就把俺们俩派过来,让我俩潜入左右江,从背后偷袭侬智高。”
话儿没有说完呢,黄守陵已经紧张起来,饮酒的杯子举到了唇边,随即就停下不肯吃了。见这个模样,岑宗闵立刻说话道:“峒主莫慌,我两个真要有那个本事,早就建功立业了,用等到这个时候么?!”
亓赟也道:“黄峒主,你认得我们俩也不止一天,知道俺们的本事。就凭我和岑宗闵两个鸟厮,怎么可能办得到?!”
岑宗闵又道:“宋朝的那个宋知州,派我们还给规定了日期。说倘若半个月打不下来的话,就连我们俩也一块儿治罪!姓宋的你是知道的,那老狐狸真能做出来!”
那边亓赟也跟着道:“那宋狗啥事儿做不出来?大王素日知道我两个,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他任了知州,是想在这里长住的人,我们俩想跑,都跑不了!”
一说道“跑”字,岑宗闵便指着亓赟道:“亓指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逃命的本事,你还是比我强一些,你在宋朝那有门路,我可是走投无路了!”这话儿亓赟不理会,口里继续对守陵道:“我听见外面都在传,说邕州已经答应了峒主,只要他们能反*攻回去,就把荆湖南路的土地,都让给峒主,不知道这件事儿是不是真的?”
听见了亓赟这番话,守陵一时沉默了半晌。当初侬智高退回邕州的时候,确实和黄守陵提起过这事儿。当时侬智高告诉说,倘若狄青打来的时候,惟结峒肯帮忙资助粮草,一旦侬军反*攻回去,荆湖南路,还有江南西路大片的土地,会全都归由守陵所有。
当时守陵琢磨了说,惟结峒里有的是粮草,援助侬智高没问题。倘若他胜了,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大片的土地,就到了守陵的手里,这个便宜赚大了。
倘若他败了,立刻把责任推出去,就与宋朝那边说,资助邕州粮草的事情,是被侬智高胁迫的,惟结峒也是跟着受害的人。只要把要紧的人物打点好,全身而退就不成问题。本来守陵这件事,自以为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偏偏就走漏了风声,让这两个东西给知道了?这件事不妙!
本来亓赟这个厮,不过是张嘴儿乱说说,不知道侬智高和黄守陵私下的话。谁知他胡言乱语的,就正巧瘙中了守陵的痒处,好一会儿都不肯做声。岑宗闵是个乖觉的,见这个情形,便把事情猜着了八分,立刻给亓赟递了个眼色。
岑宗闵接着说话道:“我们都知道,黄峒主占着惟结峒这么个要地,峒中良田广有,渔业兴盛、粳糯富饶。又四面阻绝,进峒来只有一条路。而且峒主还交际广泛,与邕州交往不浅不说,在宋朝那边也有门路,是进可攻,退可守啊。
如今我们被宋珏逼迫,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想拜在峒主的门下。峒主若肯收留的话,我二人便如婴儿见了父母一般,可算是遇着救星了!无论如何,请大王千万救一救!”黄守陵这厮支吾了半天,最后推说要派人过去看一看房屋,若有合适住处的话,纳他们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