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桡倏然默声,垂头低眸不敢答话。
魏帝见他这般态度,忽然一阵冷笑道:“是了,邓氏一族,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邓国忠...邓太尉!好一个辅佐三代帝王的忠直之臣,竟然就是这样忠心于朕的么?”
岳桡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陛下...此事虽然令臣心惊,但眼下并无实际证据。只晓得,七宝琉璃珠失窃,确与邓氏相关。还请陛下莫要动怒,一切等立案彻查后,再做论断也未必不可。”
魏帝却已笃定,少府司之事,确实与邓国忠脱不了干系。
眼观堂上这形势,窦月阑惊讶不已,他没想到常玉的速度如此之快,他们才入宫一日一夜,此人便已让岳桡确定七宝琉璃珠失窃与邓府有关,并查到了邓氏族人插手少府内务,谋取私利之事?
魏帝沉默的站在阶下,凝神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朝一旁闭口不语的窦月阑望去:“窦卿,将阴利成奏疏所呈之事即刻立案。朕命你与他彻查少府内库。”
“岳桡,你从旁协助,将这两日查案所得,一五一十的告知窦廷尉,务必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魏帝严辞嘱咐,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割舍邓氏。
窦月阑立即上前承旨:“臣遵旨,定不辜负陛下所托,严查此案。”
谁知,正当他与岳桡对视一眼,预备领旨告退时,魏帝又突然反悔道:“慢着。”
窦月阑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脚步迟疑片刻,扭身转头,朝魏帝望去。
只见,这个倚靠在帝王座榻上的青年,抬手轻捂嘴唇,低乎其微的咳了两声,随即干涩虚乏的说道:“罢了,此事,仍交由岳桡一人去办吧。窦卿,你便留下来,在朕的南殿中,与佟亮一起,处理弘农骚乱案以及灵仪队遇险案的一应文书。”
窦月阑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了两下,心中预感十分不妙。
魏帝这般迅速的改变了自己的态度,难道真要不顾一切的护下邓氏么?这情景,这态度,着实让他心寒至极。
窦月阑沮丧的垂下了头,只觉得不是滋味。
在他正为魏帝态度恼怒生气时,这个青年天子再一次开了口。
“岳桡,朕要你,一门一门,将邓氏所犯罪行全部查清楚,不得有任何错漏饶放之处。若让邓氏一门寻出漏洞,得以逃生,朕便唯你是问!”魏帝将目光投向岳桡,眼神如鹰般死死刻在他身上,满目阴森冷寒。
窦月阑一惊,下意识朝岳桡望去,随即又看了看高阶座榻上的青年,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岳桡听之此言,心中亦是七上八下,不知皇帝究竟有何深意?少府司如此之大的案子,竟让他一人调查?
他低着头,轻转了转眸子,沉声应道:“陛下放心,臣必然不辜负圣意。”
话音落罢,他便转身果断离去。大殿之中,再次剩下窦月阑一人。
空荡荡的殿庭中,只有魏帝浅微的呼吸声。窦月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僵硬的站在殿中。
魏帝沉默良久,忽然向殿外唤道:“崔迁。”
这一声低浅却清晰的叫唤,令窦月阑微微一颤,再一次锁紧了眉头。
就在殿外守候的崔迁听到里面的唤声,立刻扭身朝堂内走来,他迈着小碎步,奔到阶下,卑躬压身,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传旨,让城志来见朕。”
崔迁听此言,不由一愣,抬眸望向座上的青年。
魏帝察觉到他这束目光,不悦的朝他瞥去一眼道:“怎么?朕的话...你没听清?”
崔迁连忙顿首:“老奴明白,这便去传旨。”
窦月阑眼瞧这景象,心中古怪难熄,十分不解:魏帝此刻唤城志来作甚?他不敢轻易出声,只能在心中暗暗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