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第四天顾锦书带着叶萝和顾栖去挖了野菜,晚上在李婶的协助下,一家人聚在餐厅包了野菜饺子。
小长假第五天一家人吃过野菜饺子之后出发返程,直到返程前村子发生的盗窃案还没有告破,也没有找到嫌疑人。
车子中午前回到了顾宅,林叔已经准备好了午餐,一家三口简单吃了些,顾栖上楼写作业,顾锦书便把行李提到主卧,又去帮叶萝关窗帘:“累了吧?我看你在车上都睡着了,眯一会吧,下午没什么事,不着急起床。”
叶萝点了头,换了睡衣窝进被子里,闭着眼睛酝酿了好一会,反倒睡不着了,她索性起了床进衣帽间收拾东西。
明天就立夏了,气温一日比一日高起来,她想把原主春款的衣服都收起来,顺便封存一些她的东西。
看得出来,原主虽然脾气暴躁,但还是个有条理的人,衣服挂的整整齐齐,个人物品也放的有条不紊。
叶萝从衣柜找出一些折叠收纳箱,把衣服按照色系叠好收了进去,虽然原主嫁过来不久,但衣服是真不少,有些甚至连吊牌都没摘,光收纳这些衣服都花了叶萝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
她搬过方便取物的小梯子,想把收纳箱放到衣柜顶层,意外的发现了一个黑色行李箱,箱子挺轻的,她原本想着拿下来盛东西,结果拉开拉链发现里面放着几本笔记本。
她也没多想,顺手翻开了一本。
【日期:2012年1月23日天气:阴有小雪
今天是春节,农历新年。
哥哥又被抓到警察局了,爸爸妈妈去捞人,临走前把我拽到大门口罚站。
她们说是我没有看好哥哥,才让他跑出去打架,哥哥被抓了,我也没有好日子过。
雪是从小雨开始转成了雪粒,然后密密麻麻的朝我脸上砸下来,有点疼,但没有爸爸扇我巴掌那么疼,也没有妈妈扯我头发那么疼。
我就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校服,瑟瑟发抖,但我竟然觉着这样很幸福。
回家有什么好的呢。
要洗衣服做饭,要刷碗拖地,要承包一切家务。
加油啊叶晓华,再熬几年,等出去上大学一切就都好了。
突然远处燃起烟花,真好看,不知道那些烟花是不是某个女孩的爸爸妈妈专门放给她看的。
她真的好幸福啊。】
【2012年1月26日天气:好像是晴吧
这已经是我第三天发烧了,房间里一滴热水都没有,但我不敢去客厅接。
爸爸又喝的烂醉如泥,正瘫在地板上骂人,妈妈出去打麻将了,哥哥也不在家,大概是去找他的狐朋狗友了吧。
大过年的药店也没有开门,我没钱去医院,扛着吧。
抗不过去就死了算了。
那我的墓志铭一定很有意思:叶晓华,卒于普通感冒发烧,享年13岁。
哈哈哈哈。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眼泪滴在了日记本上,很好,正好可以画一朵小花。
要坚持啊叶晓华,你是打不死的小强。】
叶萝的指尖落在这一页纸的中间部位,那里用黑色碳素笔画着几朵小花,摸上去确实有水渍引起的凹凸感。
所以,这是原主的日记本。
叶晓华,这是原主之前的名字吗?
叶萝默默的跟原主道了歉,盘腿坐在地上继续翻看那些日记。
她好像是从上初中开始记日记的,在她的描述中,她的爸爸是个酒鬼,喝醉了会打她、骂她,她的妈妈是个赌鬼,赌输了也会找她撒气,至于哥哥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底层小混混,日常挨了欺负也会找她出气。
总之,叶晓华在这家里处于食物链底端,天挨一顿打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但她确实像她描写的那般,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之后就可以脱离这个家开始新的生活。
只可惜,这个愿望在2017年的春节,也就是距离高考还有4个月的时候,遭遇了莫大的阻碍。
她在日记中写:【今天家里来了几个人,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彩礼、结婚、三十万的字眼,他们应该是给哥哥订婚的吧,但我心里莫名很慌。】
三天后的日记:【没想到我担心的事情是真的,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就要脱离这个家了,可他们收了30万彩礼,逼我嫁人!】
六天后的日记:【我想尽了所有我能想的办法,哪怕搬出了法律条款,他们依旧没有松口,他们说只要我嫁过去就会有好日过,那家人家庭条件很好。但我偷偷听到他们说要我嫁的是个傻子。】
十天后的日记:【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叶晓华,如果可以成功,你会开启你全新的人生,否则你将被践踏进泥土里,成为他们永远的提款机。叶晓华,你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只能拼一把了。如果能成功,那么回头见吧。】
17年的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往后都是一片空白。
叶萝又翻出了18年的,第一篇依旧是从农历新年开始。
【2月15号,晴。海城是一个包容度非常高的城市,这里有很多很多的人,人与人之间感情淡漠,谁也不会关心谁,真好。我要好好学习备战接下来的高考,我要留在这个城市。叶萝加油!】
也是从这一篇日记开始,叶晓华消失,叶萝出现。
她成功的脱离了那个家,但在接下来的日记里,依旧充斥着从前那个家带给她的影响,她会经常做恶梦,梦到爸爸妈妈和哥哥轮番上阵,拳头、巴掌、棍子依次招呼在她身上。
【我一直以为我改了名字就不再是叶晓华,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永远都会背负叶晓华的阴影,哪怕我已经成了叶萝。】
【我心里好像住进了一个怪兽,它总是疯狂的叫嚣着、膨胀着,挤压着我的耐心和脾气,我逐渐控制不住那只怪兽,我好像要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谁可以在怪兽彻底吞噬掉我的理智前救救我……】
叶萝合上18年的日记本,突然没有勇气翻开新的。
她不是原主,但她却在此刻深切的体会到了原主曾经遭遇的一切,那个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影响也造就了她易怒、暴躁、隐忍又乖戾的性格。
可她原本也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小强不是么?
“咚咚……”两声轻柔的敲门声扯回了叶萝的思绪,她把日记本收进行李箱,又把它放回了衣架高层。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去开了门,门外立着面露难色的顾栖。
他举手表态:“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实在是时间太晚了,我们很担心你,确切的说是我老爸超级担心,但他也不敢上来敲门,我猜拳输了,所以……”
叶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输了的人上楼喊我起床?”
顾栖点了头,就见叶萝拧眉看他:“喊我起床难道不是你们的荣幸?为什么是输了的人上来?”
顾栖反应了两秒钟:“那换我爸重新来一次!”
他转身要跑,叶萝眼疾手快的拎住了他的卫衣帽子,大男孩原地扑腾了几秒钟乖乖认怂:“对不起。”
叶萝轻松的绕过他下了楼,吩咐:“把门带上。”
顾栖麻溜的帮她关上了门,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顾锦书和林叔正在餐厅门口巴巴的等着,看上去方才的猜拳应该是这三个人都参与了。
叶萝扯着顾栖的卫衣帽子把他拎过去,指示:“你们三个重新猜拳,我要顾栖赢。”
一老一青一少三位男士当即围成圆圈开始猜拳,五轮以后才有了默契,顾栖开始稳赢。
叶萝很开心的点了头:“可以,以后谁赢了谁有资格喊我起床,懂了?”
三人点头如捣蒜:“明白。”
……
吃过晚饭,照例篮球时间,这一次叶萝也上了场,大概是原主日记造成的影响,她整个人急需一个出口发泄情绪。
父子俩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占绝对优势,自然格外让着叶萝,基本算是哄着她玩。
叶萝可不跟他们客气,接到手里的球不管是什么位置,一扬手总是能准确的落入篮筐,姿态干脆,出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顾锦书回过味来,叶萝可是那个在运动会上箭箭十环又攀延飞人的人物,他竟然敢小瞧她?
一个小时的篮球时间结束,被狂虐的顾栖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楼,叶萝坐在客厅的吧台边补充水分,顾锦书端了盘水果走过去。
果盘放在她手边,叶萝动也没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望着窗外,窗户上是她的侧脸和窗外影影绰绰的景色。
顾锦书早就发现她今晚有心事,一直等她的视线移回来才问了一句:“怎么了?心情不好?”
叶萝垂眸片刻,突然问:“你对我的过去了解多少?”
顾锦书愣了一愣,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含糊的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的过去不重要。”
叶萝笑:“你都知道吧……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我的背景就跟我结婚。”
即便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顾锦书此刻也有些慌乱,他打心眼里不太希望自己给叶萝留下这样工于心计的印象,但他也不想撒谎。
斟酌片刻他点了头:“知道一些。”
叶萝喝了口水:“说来听听。”
顾锦书整理了一下思绪,言简意赅的说:“因为三个不靠谱的家人,你从小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高考前夕你被打到差一点救不回来,社区联系了救助机构,你辗转来到海城,改名叶萝开始了新生活,然后读大学,实习,跟我相亲结婚。”
叶萝听得很认真:“那你知道高考前夕为什么发生那样的事吗?”
顾锦书握着水杯,视线在叶萝的脸上扫了扫:“你家人收了三十万彩礼让你嫁人,你不从,就被打了。”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吗?”叶萝又问。
顾锦书摇头:“不多,我也是辗转才打听到的,救助机构有相应的措施,你家人也不敢因为这件事声张。”
叶萝颔首:“那,我的家人?”
“救助机构帮你改了名,落了户,他们就彻底失去了你的踪迹。”顾锦书安慰她:“放心,他们不会找到你的。”
他顿了顿又说:“况且,你现在有我。”
叶萝看着他那张俊脸上的真挚和关切突然就笑了:“对啊,有你呢,我不怕他们找来,毕竟是养了18年的女儿,如果有他们的消息别瞒着我。”
叶萝眸光微黯,牙齿轻咬,她想:【有些恩情总要报的。】
顾锦书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懂叶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仔细去看她的眼睛,她却错开了视线垂眸喝水,然后起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