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人是心甘情愿的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从小到大,家人、朋友、同事甚至是陌生人,都夸我漂亮。我一直深以为然,也觉得露脸,但见识广了,才知道没有金山银山,绫罗绸缎,不只是露脸,连屁股也露着呢!”
顿住一下,宫雪笑道:“我说的粗俗,你如果介意,请忍一下,过了今天,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毕竟以后要跟你讨饭吃,总要让你知道我的要求,对不对?”
至于为什么以后不说......
宫白给心里哼道,若是以后你还有让我说这种话的心思,大概就该拜拜了,你自己玩蛋去吧。
她爱钱,爱名,但说到底更爱自己,爱自己爱到极致便是孤芳不自赏,命运给了她这么出色的底子,她发誓不让这副底子蒙尘。
陆绍宽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懂了!”
二十七岁的女人,不是十七岁的小姑娘,真比较起来,她比熟美人和胡御姐还年长少许,也更现实,更成熟。
对自己有要求,对生活有目标,一旦机会来临,便毫不迟疑地出手,又快又准又狠。
自己善待生活,现在该是生活回馈的时候。
若没有回馈,这些年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白吃苦就意味着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没有收获,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个的姑娘,精明又坦诚,成熟又稚嫩,仿佛一只游戏人间的精灵,有一种让人心惊肉跳钦佩不已的赌徒精神。
陆绍宽想起了她的半个老乡,在这片土地上发迹的大流氓杜月笙。
抢银行一个钟几十万,辛苦做工一个月拿几十块,一般人会选哪样?
放在宫雪身上,大概她两种都不会选。
因为她知道一个拿着冲锋枪的悍匪绝对没有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商人抢的多。
她的赌徒心态,是那种精打细算,掂量自己手中筹码,权衡利弊的赌,不是那种单纯的为了赌而赌。
王克拦下一辆出租车,操着生涩的港普话酷酷的吐出四个字:“和平饭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实憨厚的蒙东汉子也变得蔫坏儿,学会了扯起虎皮当大旗。
......
踏上和平饭店的台阶,宫雪没来由的有些拘谨,挺直身板挽着陆绍宽的胳膊,呼吸也有些不自然。
陆绍宽拍拍她的胳膊,安慰道:“放松,来这是享受的,若是不能放松,不如换一家?”
“不要!”宫雪绷着的俏脸有了几分笑意,开玩笑道:“第一次来这种奢华的地方,虔诚一点怎么了?想笑你就笑,不用憋着,我不怕在你面前丢脸。”
她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兴致勃勃的跟陆绍宽说道:“其实我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差,但我小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就算富裕的人家,也没有太出挑的,那种弄堂的嘈杂,拥挤......”
闭上眼睛踢着鞋子,脸上露出复杂的缅怀神情,唏嘘道:“东家长西家短,狗咬吵吵,大人骂,孩子哭,吵得人脑仁都要炸了。那时候我就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住上大房子,那种宽敞幽静的别墅,没人打搅。邻居们也都是文质彬彬,谦和有礼,哪怕对方下一秒要拿刀子捅死我,前一秒也扯着一副笑脸,心平气和的同我打招呼,聊着今天天气真不错,有时间一块喝咖啡逛街。”
陆绍宽语塞,失笑道:“你的理想还真独特,不错,努力吧!”
他特别理解宫雪的这种看似自暴自弃的态度,上辈子经历过父母催婚,也一度妥协道走在大街上只要有个女人跟他搭讪,别管什么样,他就敢义无反顾的领回家见长辈。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如果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必定会全力以赴的信任,不用别人劝说,自己首先会编织成百上千条哪怕毫无关联的理由说服自己。
成年人,谁愿意承认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草草休整一下,陆绍宽打算带着宫雪好好玩一玩。
爵士吧,典型的英式乡村酒吧,所播放的音乐也入乡随俗,变成了懒洋洋的国语老歌。
吧台的高脚凳上坐着几个贼眉鼠眼的鬼佬,卡座里则以人五人六的本地青年人居多。
漂亮大方的宫雪一踏进来,自然而然的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只是碍于有男伴,大家才默契的等待时机。
陆绍宽要了一杯啤酒,打算给宫雪要一杯汽水或者果汁,不想对方摇头表示,小酌怡情,来酒吧喝饮料,姐们儿丢不起那人。
他俩很幸运,刚坐下来,酒吧临时驻场歌手便拎着乐器走进来。
八零年,爵士吧还没有以后喜闻乐见的老年爵士乐队。
“Tony,oh my god,damn!”脖子上挂着吉他的长发鬼佬歌手抻头,然后夸张的唾沫横飞,操着熟练的中文上来打招呼:“不敢相信,真是你,陆导演。”
这才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唐突,鬼佬懊恼的拍下大腿,自我介绍道:“里德,不过入乡随俗,现在是木子李的李。我在港岛生活过四年,是你的歌迷,也是你的影迷。”
“客气,喝一杯?”
“谢谢!”李德打量着陆绍宽身边的宫雪,有些意外,然后又觉得理所当然,试探道:“Tony,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跟你合作一首歌,我特别喜欢那首千千阙歌。”
宫雪星眸流转,微微张开嘴巴惊讶道:“你还会唱歌?”
“很奇怪?”陆绍宽捏着她的下巴,得意的哼道:“我会的多着呢。”
他前脚刚走,旁边卡座上几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年轻嘀嘀咕咕,色眯眯的打量着宫雪。
“松子,咋样?有没有信心拿下?”
“你说呢。”叫松子这位吊儿郎当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端着酒杯走过来,吹吹飘逸的刘海,甩手露出手腕上明晃晃的金表,搭讪道:“小姐,赏脸喝一杯?”
宫雪谨慎的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微微皱眉,客气道:“抱歉,咱们不认识。”
“有性格,我喜欢!”小年轻搭着吧台,死皮赖脸的凑近,啧啧有声,顺着宫雪的视线看到酒吧中间的舞台,不屑道:“你凯子玩音乐的?够时尚的呀,等会有个舞会,有没有兴趣瞧一眼,赵公子的场子,晓得赵公子是哪个不?”
“谢谢!”宫雪有些不耐烦,声音里透着疏远:“我男人是导演,不是玩音乐的。”
“导演?”小年轻拍着大腿大笑,下一刻,收敛笑容,眯眼冷声道:“导演,说的好听,不过是领着一群女演员到处献媚的龟公罢了。”
宫雪瞬间变色,握着酒杯将酒洒在对方脸上,一字一句道:“他是龟公,我是龟婆,请你让开!”
“松子。”
“松哥!”
“小婊子你TM......”
小年轻伸手拦住,低头任由酒水从脸上滑落,淡淡的笑着抹了一把脸,眼角收紧,嘴角微微绷起:“够味儿,有日子没碰见这么够味儿的小妞了。我是个大度的人,你陪我三天,这杯酒就当是你敬我,要不然的话,我把话撂在这,你出不去这个饭店。”
宫雪慌了,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惹祸了。
正六神无主时,陆绍宽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笑吟吟问道:“怎么了?”
宫雪吐吐舌头,小声道:“惹祸了!”
“嗯!”陆绍宽不置可否,拉着宫雪的小手,用力捏了捏,看着神色不善的一伙小年轻,点评道:“这个货确实不小。”
小年轻眯眼打量着陆绍宽,他没有在和平饭店内动手的胆量,只能色厉内苒的吓唬道:“小瘪三,这没你什么事,小爷我不喜欢男人。”
陆绍宽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不瞒你说,我也不喜欢男人!”
小年轻被气笑了,跟同伙递过去一个讥讽的眼神,笑道:“这小瘪三不打算出这个门了!”
“不出就不出,老子就是有钱,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一把搂住宫雪的腰,咂嘴道:“而且还有这么正点的妞儿陪着,我能住到吐,你羡慕不?嫉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