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情,消磨掉女人的美丽,留下永久的馈赠——气质。
八十年代影视圈的第一美人,大陆“奥黛丽赫本”,千家万户耳熟能详的“日历女神”。她是女孩们趋之若鹜的时尚达人,也是男人们朝思暮想的完美情人。
八十年代能登上日历,这种效果远超后世各种殚精竭虑的炒作。
大概,造物主在创造这个精灵时,一定多给予了几分垂爱与仁慈。
貌美的女人有花期,但有些却从不彷徨迷惘,在与时间的对抗中,绽放出历久弥坚的大智慧,这就是气质。
通往坦途的路上注定崎岖狭窄,重重荆棘,掌声的背后是咬紧牙关,层层汗水。不吃苦中苦,难成人上人,要想成功,必须要经历不为人知的辛酸苦楚。
宫雪深,有体会。
她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成熟有韵味,偏偏生得水灵,比小姑娘还嫩。
琼眉轻蹙,杏眸微敛,浓密的睫毛轻轻眨着,粉嫩的俏腮上挂着一对酒窝,像是浅浅的清泉。
再坚毅无情的目光扫过来,也要沦陷,流淌进这两眼如星辰般的清泉,颌间嵌着两瓣樱花红唇,抿起来的时候魅惑又清纯。
整个人又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上位,于她而言,是对自己人生的否定,和对人格的侮辱。
陆绍宽叼起一根烟,喘匀气,什么也没说。
体验派的演员,总是不打无准备之仗,还没到港岛,就已经琢磨着入乡随俗。
港岛娱乐圈,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一万不行就两万,两万不够就十万,如果十万还不行,不是对方不爱钱,只是诚意还不够。
一百万,一千万呢?
足见诚意了吧?
而且说句难听的话,跟谁睡不是睡。
进入这一行的人,追求的从来不是忠贞不渝的爱情,只有钞票才能让人忠贞不渝。
不同的是,混迹港岛娱乐圈的女明星,有人包装的手段让老油条都甘拜下风。
明明肚子上有条疤,但就是要睁眼说瞎话,委屈巴巴的哭诉亲爱的你别误会,我这条疤是因为去大排档食宵夜,自己明明只吃了一碗粉,伙计却要两碗钱。
为自证清白,人家才搜肠刮肚,表明心迹。
这是明目张胆的欺负老实人,搜肠刮肚打个引号,如果把肠和肚,换成胎和宫,大概就对上号了。
“等到了那边,会更辛苦。”吐出一口烟,躲在浓浓的烟雾后面,陆绍宽淡淡的带着提点的意味。
宫雪收紧眼角望过来,表情顿时僵住,她会错了意,将辛苦这两个字过度解读了,自嘲的摇摇头,这是白给了?
白不白给,陆绍宽不知道,更不是宫雪肚子里的蛔虫,猜不透她的想法,但白是真白。
他所说的辛苦,并不是要让宫雪利用自身条件,游走委身于港岛的娱乐大亨之间,而是这年头内地演员想到港岛发展,首先要过语言这一关。
不会讲港岛话,顶着再漂亮的脸蛋儿,也会被称为北姑,上不了台面,挤不到那个圈子。
而且随着邵氏的没落,逐年减少拍片计划,港岛的国语片市场越来越小,逐渐向粤语片过渡转型。
就算在邵氏,眼下拍摄的国语片也多是那种恐怖风格或者古装的风月片。
从内地过去的女演员,少有能狠心脱下衣服出演风月片的勇气。
“到了港岛,你先给我当一段时间秘书,等什么时候学会了粤语,再自己闯荡也不迟,你说呢?”
听到这番解释,宫雪松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牵强的笑脸,应道:“好啊,听你的。”
陆绍宽不置可否,到了港岛,想不听也不成。
......
宫白给走了,《南城旧事》复工,小英子搬了家。
废弃的院子里,不知名的野草肆意生长,密密麻麻,是那种轻风拂过,让人看了一眼就起鸡皮疙瘩的诡异的墨绿色。
陆绍宽在等光线,等符合他心中对这场戏构景的光线。
沈小花百无聊赖的摇着蒲扇,将他嘴里叼着的狗尾草夺下来,不耐烦的央求道:“还开不开工了?”
“开!”他从马扎上窜起来,拍手道:“演员就位,道具准备,马上开机。”
镜头扫过面目全非的青砖墙,英子低头走进。
野草蓬生缘面君,一见英子误终身。
君是梁上君子的君。
英子来寻找自己丢失的皮球,发现了躲藏在后院荒草丛中的大哥哥。
“卡!”陆绍宽叫停,把剧本卷成筒,摔打着手心,数落道:“老张,你眼神不对,要搞什么?杀人灭口啊?”
走过去,蹲下来,埋头拄着大腿,酝酿一下,忽然抬头,眼中的警惕一闪而过,很快目光赤诚,表情无害。
“你是贼,不是匪,而且是迫不得已的贼,不是杀人越货的匪,懂?”
张丰艺愣住一会,歉然道:“对不住,我重新试试。”
几分钟后,再次开机。
陆绍宽顾常卫张义谋三人,从不同角度,不同距离拍摄这场英子和小偷的第一次见面。
天真的小英子并非只有天真,在荒凉的废院子里见到陌生人,还是蹲草稞子的陌生人,摄于对方一开始不善的眼神,小英子下意识扭头就跑。
“小姑娘!”对视了几秒钟,眼见英子要跑,小偷急切的压低声音喊住,然后自然的套近乎。
小孩子的好奇心最强烈,平时总爱追着爸爸问为什么,面对这个陌生的小偷,英子也如往常一般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
顾常卫将镜头推进,以一种很有侵略感的姿态直逼张丰艺的面前,给了一个特写。
张丰艺收敛笑容,连呼吸都瞬间停滞,好在很快调整了状态,低头眼神飘忽,脑筋急转,然后抬头将问题抛回去,又扯出和善的笑脸,反问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小英子自顾自的摇头,兜着脸,然后微微凑近,得意的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是来拉屎的吧?”
......
故事依旧不急不缓,如细水长流。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是小英子主动,在一个放学后的下午,小英子百无聊赖的坐在家门口,好奇心驱使着她又一次走进后院的荒草丛中,寻找那位不讲卫生的新朋友。
英子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新朋友,只不过新朋友从朋友变成了小偷。
迫不得已的小偷心理压力很大,需要找一个能倾听、同时又不会告密的朋友倾诉,英子显然就是小偷最好的人选。
听到小偷的无奈,英子很难过,她想起自己刚学会的课文——《我们看海去》,听爸爸妈妈讲,自己一家是从一个小岛上过来的,要坐好长时间的船,跨很宽的大海。
可惜她那时太小,根本记不清事,更分不清海跟天,也分不清好人和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