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股感动兼宠溺之情压回肚子,绕了一圈化成嗝,清脆地打了出来,这回多了腥味,想是适才吃的清蒸鲈鱼。
身后传来徐娘半老的娇笑,我转身去看,范天涵与白然已经被我九个姨娘们围起来调戏了。
范天涵噙著温文却敷衍的微笑,白然却左右逢源,笑得眼都瞇成一条线。
我叹口气,手肘撞了撞我那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的爹,他抬头不满地瞪我,我朝他身后努了努嘴,他回头望一望,很淡定地转过来想与我继续重逢。
我只得道:「管好你的妻妾。」
我爹这才道:「你们成何体统。」
没人理他。
他叹口气,大声斥道:「诸神归位。」
只见九个姨娘唰唰一字排开,全部摆出一付温顺恭良的模样。
训练有素呀,鄙视这死胖子的恶趣味。
接下来不免是要寒暄介绍一番,这事儿本该由范天涵来做,但我从他看向我九个姨娘那迷茫的眼神中了解到,他离开太久,而我爹的喜好又太相像,九个姨娘对他而言就是九个大小不一的白萝卜。为□者,自然要替丈夫排忧解难,于是我便一头挑下了大梁。
我正经介绍完每个人后,我爹他们忽然面面相觑,沉默。
我正待批评一下他们的无礼,立于我身后范天涵俯于我耳边小声道:「你把五姨娘与三姨娘介绍混了。」
我抬头望望那两姨娘,这五姨娘长胖了咋跟三姨娘一个模样?
而此时,她俩正拧著眉望我,表情包含了不解、震惊、痛心疾首欲除之而后快等人生百态。
我拍一下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只怪你俩长得太相像。」
俩姨娘不约而同地酝酿起眼泪,四颗泪珠挂在四个眼眶欲掉不掉,而此时我爹的脸色也变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哎哟……看看你们……哈哈……又被我……哈哈……骗了……哈哈……我……哈哈……怎么可能……哈哈……不认得自己的姨娘……哈哈……一群傻子……哈哈。」
我人生没有哈哈得如此累过。
众人一愣,也哈哈笑起来,尤其是三姨娘与五姨娘,倏一下收回那四滴泪,跺著脚娇嗔:「浅儿你这促狭鬼。」
我再赔上几声哈哈。
我身后的范天涵用气音道:「我方才瞧见一只苍蝇飞入你口中。」
我手肘不留痕迹而又狠狠地撞了他一拐。
不时,寒暄声此起彼伏。
我挑了离我最近的一组寒暄仔细倾听。
白然道:「王老爷,久仰久仰。」
爹道:「白将军,不知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白然道:「小辈一直仰慕王老爷的文韬武略,今日能与您相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我眼神呆滞……此人太无耻了。
爹道:「王某乃一介土财主,粗人粗人,谈不上文韬武略。」
白然驳道:「王老爷太谦虚了,看您为浅儿取的名号就知道您饱读诗书。」
爹露出羞涩的笑,「不敢当不敢当,我也就闲来无事时翻一翻诗书。」
你娘亲的死胖子有本事现在背一首诗出来给我听!
白然又道:「光看清浅这名,古有云:坐听蝉鸣,一壶清浅新芽;又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又有:柳岸,水清浅,笑折荷花呼女伴。仅一名字,便引经据典无数,实在是高啊高。」
爹那芝麻汤圆脸笑得馅儿都快流出来了。
他俩正无耻间,一旁的宝儿忍不住发问了:「小姐,老爷不是最讨厌念诗的么?你不是酒也不是茶,他为甚说你是一壶?而且,你明明行王,嫁的夫家姓范,为甚他老说你姓水?还有,他到底是男是女?」
她自以为她在与我耳语,但音量足够让天上路过的神仙驻足。
宝儿,好久不见。
爹与白然的笑同时凝在脸上,我乐不可支。
范天涵笑著招呼道:「大家莫寒暄了,我让李总管加菜添碗筷,先一起用餐便饭罢。」
爹与白然同时吁了口气。不知躲在角落里多久的阿刀突然冒出来:「我去厨房给小姐做红烧狮子头。」
无戏可看了,我真失落。
范天涵走过我身边,大掌顺手覆一覆我头顶,笑道:「还没看够么,赶快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