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书朝我走来,俯身给了我绵长的一个吻,良久才哑著声音道:「你迷迷糊糊的样子甚是讨人喜欢。」
晚膳时分,那位白蒙族的妖孽将军也出现在了饭桌上,他用他那双剪水秋眸痴痴地将我望著。虽说已不是初次见,但我还是又惊艳了一把,忍不住搜肠刮肚地想形容一下他的美貌,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叹一声,长得真他娘的好。
他见我时一脸讶异道:「你们府上的规矩丫鬟是与主人同桌吃饭的?」
我低头望瞭望自己的衣裳,样式虽然普通随意,但用的都是最上好的缎子,且是京城里最出名的裁缝所制,我那富得流油的爹坚持认为这是低调的华丽。如今低调的华丽被当做低等的便宜,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一旁的姜溱替我辩解道:「白将军,姐姐并非丫鬟,乃我们的当家主母也。」
他端著一付不敢置信的脸孔,上下地打量著我。
我回他一个挑衅的眼神,余光瞥到姗姗来迟的范天涵和萧副将,便转头去喜洋洋地对著范天涵笑。
范天涵在我身旁坐下,我狗腿地帮他布菜,他抽空瞅我一眼,便真挚地望著那妖孽将军道:「白将军,家常小菜,还望海涵。」
妖孽将军道:「范将军客气了。」
将军来将军去的,这俩人实在烦人。
我觉得没意思,便埋头吃饭,他们还在那边寒暄来寒暄去:范将军直呼我白然就好;白将军唤我天涵罢;那我就称呼你一声范大哥罢;哎不敢当不敢当,叫我范老弟就好;白某才是老弟,范大哥就莫再客气了……
我忍无可忍,夹著筷子指著二人道:「一个叫白然,一个叫范天涵,你们爱怎么叫怎么叫,闭嘴吃饭。」
二人虚与委蛇的笑僵在嘴边,沉默吃饭。
姜溱和萧副将对我投以感激的眼神。
是的,总有一个人要顶著风口浪尖站出来为大家说话,饶是我如斯伟岸之人,偶尔也觉得自己的历史使命太过沉重。
用完膳,范天涵与萧副将在书房里苦劝白然招安,我在一旁翻《聊斋志异》,范天涵谈公事很少防著我,反倒是我常常听著觉得没意思便走开了。
白然这厮是打太极的好手,无论他俩如何威逼利诱,他就是笑盈盈地答你们所言极是,待我好好考虑。
范天涵较聪明,早早收场,立于我身后看我翻书。
倒是萧副将这死心眼的孩子锲而不舍苦口婆心的规劝著他,若不是二者年纪相差不远,以他那付忧心忡忡的模样,我都要怀疑白然是否他流落在外的骨肉。
「翻页。」立于我身后的范天涵突然戳戳我的脑壳。
我扭头瞪他:「我尚未看完。」
他睨我一眼,很是不屑的样子,道:「真慢。」
我懒得与他计较,自顾津津有味地看著。
他似乎等得很不耐,不时拉扯一下我的发,最后竟没品到开始讲这一页究竟讲了什么故事。我气得牙痒,若是他讲故事像小六儿一样有趣也就罢了,他讲故事又简短无趣,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他用了几句话概括:「王生贪色,被妖掬心而死,妖为道士所擒。其妻为救王生食乞儿痰唾,得救。真傻。」(《画皮》)
一个妇人感天动地的爱情被他三言两语讲得无谓且不堪。
我气得直想挠他。
正笑闹间,我忽然觉得气氛一阵诡异,抬头一望,萧副将与白然一脸诧异地望著我俩。
我面上臊了一臊,咳一声收回捶在范天涵胸口的手,缓缓地合起书道:「将军伤得不是很重,尚能受我一拳,可喜可贺。」
话音一落,屋子里三个人同时现出错愕的神情。
我干笑几声,道:「你们慢慢商讨,我先去歇著了。」
我前脚一踏出门,屋内就传来哄堂笑声。
娘亲,丢人丢大了。
一出门拐角,在庭院里就撞见著搂著赏月的小五儿小六儿,他俩落落大方地与我打了招呼,继续搂著赏月。
我望著他俩那黏贴得连风都透不过的小身板,暗叹,我果然是老了,过不了如此没羞没臊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