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就是我小舅,闻盆子。”
只这一个名字,就足够确认谢介的身份了,因为全天下如今知道闻盆子同学到底叫什么的,谢鹤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谢鹤也是因为闻天有次气急了连名带姓的骂自己弟弟,才知道的这个名字。
说完之后,谢介明显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了,他只能认命对他爹说:“我很想告诉你未来发生的事情,可是我有些事情,我怎么都说不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谢鹤理解的点点头,接受的很快,“你也别勉强自己说了哦,小心老天爷不高兴。”
“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回家吗?娘呢?”谢介其实有点想看看这个时候的娘,看看她是否能够看到他。
谢鹤遗憾的摇摇头:“你娘今年和你小舅回江左老家祭祖了,江左你知道吧?”
谢介点点头,江左他可太熟悉了:“那爹你为什么不跟着娘回去?”
“你大舅不给假啊。”谢鹤给了他儿子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你回到你那个时代可要好好说说你大舅,怎么能拆散你爹和你娘,对吧?”
谢介一愣,虽然极力掩饰了过去,但他觉得他爹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只是他爹聪明的没有问下去。
“恩,我一定和大舅说。”
“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在只有阿爹一个人过年的这一次,老天爷把你送了过来。”谢鹤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能在这里待多久,若是能待到你娘回来,她能看到你的话,也就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了。”
谢鹤对于他和闻天只有两个人的婚姻状态是十分满意的,可是闻天却不这么觉得,她想给谢鹤生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她只是想要一个他们二人感情的延续。
可大概怀孕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着急,越不容易有。
但谢介的存在就证明了他们一定会有孩子,或早或晚。
“爹带你去买年货吧。”谢鹤其实也不知道今天该过什么,在没有闻天的日子里,他的日子都是在凑合过的。这一回连年都不是很想过了,哪怕有宅老在坚持,谢鹤也还是吩咐了一切从简。和他的神仙外表一点都不一样。
谢介觉得他简直像是重新认识了他爹一样。在他心中,他爹是哪怕一个人不出门,也要打扮的仙气缥缈,过着煎雪煮茶的精致生活。没想到爹原来是这样的爹,也会凑合,也会偷懒。
“失望了?”谢鹤笑眯眯的问儿子。
这可是他和仙娘的宝贝儿子,他现在是越看越喜欢,因为他总能在谢介一颦一笑的小模样里找到仙娘的影子,反倒是……除了长相以外,谢介身上一点都没有染上的他的影响,还对他误会良多。
“没,爹永远是最好的!”不管他爹到底是什么模样。谢介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超棒的!”
大年三十也有的是人在街上贩卖东西,这就是大启的雍畿,整个世界最繁华的中心。有人分期付款买年货,还有人积累假借来提预存好的年货。
分期付款这个大家都懂,生活拮据又想过个好年,就只能这么办;积累假借的意思是说,提前半年开始和看好的大商铺预存,每个月从生活费里想办法挤出来一点,提前给了商铺,半年之后,预付款就差不多够买年货了,商家会早早的准备好,等着顾客上门来取。
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谢介之前是完全不知道这些的,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贫穷是什么样的。也就体会不到各种各样诞生于此的智慧。
等父子俩买买买的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他们回到家就开饭了。
宅老很高兴的看到谢鹤终于决定要好好过年,忙前忙后的开始命人折腾收拾,还满脸喜气的表示,辛苦大家了,新年给的红包在翻一倍。人人都因此变得喜气洋洋的,感谢着主家的大方。
谢介本来是坐在一边看谢鹤吃的,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身体不仅变小了,连精力都仿佛真的变成了小孩子。
谢鹤哭笑不得的看着儿子就这样直接睡到了地上,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他遮盖,又或者是把他抱到床上。只能让人关了门窗,小心翼翼的守在一边,一直到谢介醒来。
谢介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他爹还在不在,幸好,谢鹤是在的,谢介这才露出了放心又傻乎乎的笑容,又灿烂又阳光,没心没肺的透着安心。
谢鹤已经换了一个姿势,坐在一边的小凳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君子侧颜,如画如诗。
“爹。”谢介忍不住喊了一声,像小猫叫似的,未必能让人听见,就是想撒撒娇。
而谢鹤也真的听见了,他放下书,走到儿子身边:“醒了?你先缓缓,一会儿爹带去你庭燎好不好?”
“好!”谢介脆生生的答应下来,恨不能现在就去,如今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想和他爹做的,却又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实现的事。谢介甚至因为他的睡过去而懊恼万分,感觉像是错失了一个亿那么委屈。
“走走走。”谢鹤大概也看出来儿子有点莫名的低落,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想办法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庭燎在大启不算流行,这是比大启更早的朝代才有的活动。简单来说就是在空旷的院子中心,点起一堆明火,供家中的孩子往里面投掷竹子,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取乐。也就是放鞭炮的古代简易版。
到了大启,□□和炮竹已经十分发达了,在加上雍畿住房十分紧张,大家都是紧凑的住在一起,这种庭燎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其他形式取代了。
只有老闻家还保留着这个传统,因为……在闻天姐弟几人小时候,他们家里可没钱买炮仗给他们放着玩。
庭燎都算的上是十分烧炭火的一种奢侈活动了,扔进去的竹子也需要闻天姐弟提前捡回来,但那依旧是他们童年十分快乐的回忆。等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也就把这个传统保留了下来。皇宫和公主府也大,不用担心走水的问题。
谢介小时候经常和他表哥在宫中玩这个,由大舅和小舅带着他们。
但在谢介心中,他最想要的其实还是他爹带着他。
如今终于一尝所愿。
哪怕谢介这一回并没有办法亲自投掷,他都觉得开心的不得了,他也十分唯心的觉得,庭燎比放炮好玩多了。
谢鹤则在想着,我儿子怎么这么乖呢!看看对门老将军家的小孙子,皮的跟个窜天猴似的,庭燎只玩了一次就死活不乐意了,他觉得放炮仗和烟花更刺激,气的老将军拄着拐杖骂,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整条街都能听见:“我小时候能玩庭燎都觉得稀罕,你倒好,还嫌弃!”
谢鹤莫名的有点骄傲,我儿子就不嫌弃!还特别开心!我的儿子怎么这么棒呢!
之后的除夕晚宴,谢介因为没有办法吃,一点都不想去描述,什么馎(bo)饦(tuo)、春盘、屠苏酒,他统统不想吃、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
谢鹤笑眯眯的提醒他儿子,擦擦嘴角的口水在说话。
当谢介真的去擦的时候才发现上当了:“……”真的,这和他想象中的爹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体贴!不男神!生气!
“不气了,好不好?晚上爹带你去皇城看傩(nuo)戏。”
准确的说,不应该是傩戏,而是由此衍生而出的神鬼□□。
在这天晚上,谢鹤带着谢介早早的去了皇宫,站在最高的台楼上,看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皇宫中出发。
他们是由御林军和教坊司的歌舞伎组合扮演的神神鬼鬼,有人扮天兵,有人扮百鬼,还有各种神仙鬼使。大家佩戴着骇人的青面獠牙面具、穿着绣画的彩衣,手里拿着金枪、银戟、木刀剑,还是五行旗和龙凤旗,在一阵吹拉弹唱的鼓点声中,这支百神齐聚、群魔乱舞的队伍,会从东华门而出,转去龙地湾,将邪崇埋葬于此。
用人扮鬼,来吓唬鬼。
年年都要来这么一个出,十分热闹,在家中的百姓有机会的也肯定要出来看看这绕城一周的神鬼队伍,送一送“神仙”和“妖魔”。
锦衣华裳,锣鼓喧天,不管是何时何地,大启总能过把生活过得烟火气十足。
在一片灯火煌煌中,阖家欢乐、团圆迎春。
谢介望着谢鹤如松如竹的背影,哭的稀里哗啦,他不断的擦着自己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谢鹤吓的忙上前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不怕啊,不怕啊,万事有爹呢。”
“我不怕,”谢介认真的仰头看着他爹,“我是高兴的。”
真的很高兴,在漫长的人生中,终于有一个年,是和他爹一起度过的。
“我有没有说过,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谢介的身影已经一点点开始变淡,他也预感到了自己就快要离开了,拼了命的想要和谢鹤说话,“除了娘以外,全世界都不会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谢鹤目送着自己的儿子离开,面容温柔,眼神哀伤,哪怕谢介什么未来都没有透露,但其实他已经从细节里推断出他大概是活不到儿子长大的:“哪怕我们还没有相遇,我也已开始期待;哪怕在你未来的人生中也许我会缺席,但请相信,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全世界除了你娘以外,再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谢鹤的文采天下皆知,但谢鹤的大白话却只说给过他的爱妻和稚儿。
因为这就是谢鹤在小时候感受到的最温暖的爱,简单质朴,又直白热烈。
等谢介在睁开眼,他已经重新长大了,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双眼失神,不知今夕何夕。
直至谢介找到了他爹一本杂记。
五年春,吾妻归宁。忽见吾儿,不可触。常起居,买年货,庭燎享乐,皇城看傩。入夜,儿乃去。
一枕黄粱,真邪?假邪?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快乐呀~先应景插播一个过年的番外,20号的更新攻受就要结婚啦咔咔。
ps:文中各种过年习俗大多都是宋代真实习俗,由于过年回了奶奶家,资料放在了家里,无法确定具体来自哪本古籍,就不写出处啦~但肯定是有这些神奇习俗的~
又ps:前一百的留言都有红包,一百之后的留言随机送,掉落概率50(一直到今晚12点之前都有效。)
爱你萌哦,比心。